第二天清晨,汪栋看着身边围着自己的几个拿着眉黛胭脂的女子,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
汪栋看向不远处正忍笑忍得表情扭曲的容顾二人,“顾掌门,这是何意?”
“噗......咳咳......改善形象啊。”顾知谦一张嘴差点破功笑出声来,“像汪大人的这种形象问题,比如眼下乌青啊,面无血色啊之类的,通过化妆完全可以全部都给你遮盖住,绝对不会影响你在公堂上的威严的。是不是啊老板娘?”这最后一句话,顾知谦问的是那些女子中领头的那位。
“可不是么,这些都是小问题。”那老板娘也笑得开心,她开胭脂铺子这么久了,多的是大姑娘小媳妇来找自己讨论化妆问题的,可是这给男人化妆还真是头一次呢,“汪大人您放心,我们的胭脂铺子那可是老字号了,我的这些小姐妹们都是专业的,绝对很快就让您容光焕发!”
汪栋一介书生,被这些兴高采烈地给他化妆的女子们压制得动弹不得。汪栋在心里安慰自己,这种情况下就算自己是个武夫也没用啊,不然还能跟女人动粗不成?不过要说错那也确实都是自己的错,谁让自己问都没问就那么轻易地相信了顾知谦呢?自己只记得这位大佬能力超群,却忘记了他的恶趣味了。
顾知谦在一旁边看热闹还边提意见:“别用颜色太艳的胭脂啊,那样就没有男子气概了,别到时候镇不住场子。”
一群女子娇滴滴地诺了一声,汪栋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些女子别看个个都是绫罗绸缎环佩珠翠地挂了一身,看起来一点都不利落,但这化妆的功夫可真是不差。几个人分工合作,仅仅一炷香的工夫,汪栋看起来就像换了个人似的了,神采奕奕的。
就是眉毛有点粗。
顾知谦打量了一下胭脂铺的成果,笑道:“很不错!这眉毛我看也不用改了,这种粗眉看起来更有威严。”
胭脂铺子的老板娘高高兴兴地从顾知谦那领了赏钱,就带着一群姐妹们叽叽喳喳地回去了。
汪栋不自在地想摸摸脸,却被容北一把按住了。汪栋讪讪地问容北:“容宫主,这个样子看起来真的不奇怪吗?”
容北也看了他半天,然后才说道:“这要是熟悉你的人,冷不丁看到这张脸还是有点奇怪的吧?不过这个样子绝对够威严倒是真的,反正你今天是审犯人又不是见情人,我看这样就挺好的。”
汪栋彻底无语,只好先去府衙前面升堂了。
四王爷和黄公公之所以在地牢之中被分开关押,就是为了防止二人串供。如今升堂问审之时,自然也是要分开审问的了。
其实现在案情已经很明朗了,野心是四王爷的,所有人也都是按照四王爷的指挥去行动的,主犯是谁,已经一目了然了。像这种大人物,自然是要让他去压轴的。
于是黄公公就首先被带了上来,意料之外的是,黄公公一脸的平静。
汪栋暗暗皱眉--看这样子,这个老谋深算的老太监怕是在地牢中的这几天里已经想好接下来的对策了,恐怕不好对付。
可是接下来黄公公的表现却又是在汪栋的意料之外的,他依旧一脸平静,声音也是古井无波,然而却有问必答地,交代了所有的事情。
黄公公越是配合,汪栋就越觉得心里没底,他想找个人来交换个眼神什么的,环视一圈之后却发现顾知谦和容北压根儿就还没来呢。
汪栋扶额,这两人现在怕是还在后衙里恩恩爱爱地吃早饭呢,得等到审四王爷的时候才会过来。
汪栋无奈,只好定了定神,将堂审继续下去。
黄公公交代了四王府主导的一切罪行,但在最后汪栋想要让他签字画押的时候,黄公公却拒绝了。
“大人,老奴还有一事尚未言明。现在画押,为时尚早。”
“哦?”汪栋心中疑惑,这黄公公是想要明哲保身还是怎么的?现在是还要说出什么自己没有掌握的线索吗?“那你接着讲。”
“是。”黄公公磕了一个头,表情却依然平静,“其实这些事情,都是老奴逼着四王爷做的。”
“什么?!”汪栋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一双浓眉皱得吓人,“你的意思是,想要造反称帝的那个人其实是你?”
“老奴早年在宫里,明争暗斗参与了不少,大小人物也见得多了。”黄公公摇了摇头,“先皇刚出生时,老奴也是抱过他的,可是在老奴阅人无数的眼光看来,四王爷比起先皇来,更适合做皇帝。难道就因为四王爷出生得晚一些,就要无视他的才华吗?
“这些年老奴陪着四王爷在藩地中无所事事,眼看着四王爷的帝王之才即将被埋没,老奴怎能甘心?不过天助我也,先皇早逝,可如今却要冒险把这偌大的褚朝全都交到一个毛孩子的手里,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试问汪大人,别说是一个国家了,哪怕只是您自己的家业,您放心把它交给一个五岁的孩子去打理吗?
“先皇在位之时,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觉得只要维持住现状就算完成任务了,哪里有一点帝王的样子?回想过去的那些千古一帝,哪个不是想着如何开疆拓土壮大国家的实力的呢?老奴说他不如四王爷有帝王之相,那可是一点都没冤枉他的。
“如今功败垂成,落在了大人的手里,老奴也无话可说。只是这一切都是老奴仗着自己对四王爷有养育之恩,倚老卖老强逼着四王爷答应,假借着四王爷的名号做的,所有的一切都与四王爷无关。你们对我如何,我已经不在乎了,是我无能,没能辅佐出一个千古一帝来,就算大人要判我五马分尸我也认了,谁让我无能呢?
“可是在这场闹剧里,唯独四王爷他是无辜的。以后没有老奴在他身边怂恿他了,他定然还是那个安分守己的好孩子。还请汪大人明察,还四王爷那个闲散王爷的位置吧,那是他应得的啊!”
语毕,黄公公一个响头磕在地上,不再说话了。
汪栋这下才算彻底明白了,难怪这老太监刚才交代罪行交代得那么痛快,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呢。黄公公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野心勃勃之人,把四王爷说成了自己的傀儡,这是要把所有的罪名都揽到自己的身上啊。
汪栋看着跪在堂下的黄公公,眼神复杂--这老太监前半生在后宫争斗中浸淫,后半生又在谋朝篡位中熏染,一生都被主子支配着干尽了各种脏活累活,双手染血,就算他还有心,那也一定是坚硬如铁的了。可是偏偏他对四王爷的感情却又如此真挚,为了四王爷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地说了这么多大逆不道的话,一心想要为其顶罪,这份感情令汪栋也忍不住有些动容。
黄公公这次毫不犹豫地在堂审供词上签了字画了押,然后就又被带下去了。
接下来就要审四王爷了,这可是重头戏。汪栋刚想派人去请容顾二人,一回头却发现二人在不知何时已经落座了。
顾知谦仿佛看出了汪栋的疑惑似的,微笑着解释道:“我们是在黄公公第一次拒绝了签字画押的时候到的。”
汪栋点点头,命衙役们将四王爷带上来,顺便把府衙的大门也敞开了,水火无情棍往地上那么一敲,很快就引来了不少百姓前来衙门口围观。
四王爷被两个衙役架过来的时候,最先看到的就是那些围观百姓们好奇的脸。
四王爷步入公堂,在衙役们的压制下不情不愿地跪了下来,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汪大人好大的官威啊!此等皇家秘辛,汪大人竟然敢公开审理,就不怕触怒龙颜、天威降临吗?”
汪栋冷笑,“不过是审理一个草菅人命、狼子野心的反贼,有什么好避讳的?再说了,你四王爷都不怕天威降临,本官又能有什么好怕的?”
四王爷低下头不说话了,面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此时的四王爷,还想着自己的宏图霸业呢。他在地牢里都已经想好了,要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别人身上去,自己死活不认。好歹自己也是个皇亲国戚,当今皇上的皇叔,只要自己不认罪,就不信汪栋他一个区区府尹敢把自己怎么样!
可是他千算万算,还是没有想到汪栋竟然要对他进行公开审理。这一旦自己做的事情在百姓们面前公开了,就算自己日后能登大宝,可要是失了民心的话,那帝位自己必然也是坐不长久的。虽说自己做的这一切,最多只能说明自己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为了更远大的目标必然是要牺牲掉少数人的利益的,但是那些愚民们怎么会懂这些,他们只会被官府牵着鼻子走罢了。再者,若是自己撒泼抵赖的样子被这些愚民传得人尽皆知了,那以后别说做皇帝,自己怕是连人都没有脸再做了。
四王爷越想越觉得不妙,脑门上都渗出了一层薄汗。
容北看向顾知谦--这汪栋有点胆识啊,皇亲国戚都敢公开审理,不过刚才审黄公公的时候他好像也没开门啊。
顾知谦冲容北眨了眨眼睛--没准是想杀鸡儆猴让其他蠢蠢欲动的王爷不敢再轻举妄动呢,不愧是蔺博延的得意门生啊,果然有两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