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知廉一眼就认出了死者身上玄月楼的纹身。
“玄月楼?什么东西?”容北皱眉。
“饭馆吗?”顾知谦也好奇。
岳知廉无语外加有点嫌弃,“......玄月楼是修道界中最大的杀手组织,存在了少说也有上百年了。他们专门训练一些在修道界中前途无望却又不甘心过平凡生活的修道者们,教他们精通各种兵器,成为杀手。玄月楼干的多是一些买卖人命的勾当,目前为止有不少修道界的高手之死都被怀疑是有人雇佣玄月楼做的,可是就是没有证据。”
汪栋张大了嘴转向容顾二人--自己这个凡人没听说过玄月楼也就算了,可既然玄月楼是修道界中最大的、还存在了如此之久的杀手组织,你们两个修道界当之无愧的大哥大竟然也没听过是怎么一回事啊?!
容顾二人丝毫不觉得尴尬,顾知谦反而还很好奇,追问道:“真的么?传言都有哪些大佬死在玄月楼手里了?”
岳知廉闭着眼睛忍了半天,才藏起了一个快要翻上天的白眼,“......我也不知道,我对那些捕风捉影的传言不感兴趣,我只关心真凭实据。”
“噢,也是。”顾知谦泄气。
岳知廉看他那个样子好像很失望,忍了一会儿之后忍不住又说道:“不过你有空的话可以去问问知礼师弟,他就喜欢到处打听这种悬案。”
顾知谦笑眯眯地对他点头。
汪栋诧异地看了岳知廉一眼,本来以为这位岳峰主就是古板的法律法规的化身,没想到在面对顾知谦的时候还有这么温情的一面。顾知谦真的是个神奇的人。
“死者死于九窍散。”杜知义皱着眉头看着那具盖着白布的尸体,“我打开看过了,所有的内脏都萎缩了。”
顾知谦、岳知廉和容北闻言,瞬间表情都严肃了起来。
汪栋一时不知道是该吐槽杜知义描述切开尸体就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打开看过了”,还是该感叹这人死得也太惨了。不过他还是感觉到了冰室内气氛的变化,多年磨练出来的为官之道还是让他识时务地问了一句正经话:“九窍散是什么?”
“九窍散是一种剧毒,只需一点就能要命。”杜知义为他解释道:“其实说是脏腑萎缩,但其实九窍散只会让每个脏腑中最重要的那一小部分萎缩直至化成粉末。这种死法非常痛苦,但从表面却看不出任何痕迹。哪怕你打开来看,也不会有内出血或是明显的脏腑受损的迹象,一般的仵作根本查不出死因,只能按照寿终正寝来结案。”
汪栋不可置信地指着尸体表情扭曲的脸,“他们也信?这是寿终正寝的样子吗?”
杜知义耸耸肩,“查不出死因,既没有外伤又没有内伤,不然还能怎么办?”
汪栋看向杜知义,再次感叹先皇这力排众议的决策有多英明。
“看来这次偷偷前来真是对了。”岳知廉道:“要是那些人知道大师兄也来了,说不定就会猜到我们已经查出九窍散了。”
顾知谦点头,“幸好如此,这样一来,我们就能掌握先机了。”
“可是这文德府中如今连一个散修都没有。”容北的眉头在听到九窍散后就一直没松开过,“普玄观和贞华堂的弟子们能被派到地方上来独当一面,就肯定是有他们的过人之处的,怎么可能连这一片有没有修道者这种事情都察觉不到呢?”
顾知谦摸了摸下巴,“也许......这事儿就如前去盯梢的弟子们说的一样,还就是四王府的人干的?”
容北冷笑一声,“也对,效仿他们的先皇么。现在这些人也没有什么事是不敢做的了。”
汪栋听着这些大佬们你一言我一语,听了个一头雾水,“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为什么我一句都听不懂?”
顾知谦看向汪栋,“只有修道者才有可能制出九窍散。”
汪栋一下子就愣住了。
没等汪栋回神,杜知义又接着说道:“死者身上的东西也有问题,你们看这些衣服。”杜知义重新戴上玉红锦手套,拿起一旁桌案上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的里衣,“这些中衣和里衣,虽然由于死者是在水中被发现的,许多都痕迹已经被水冲掉了,但是由于有外袍的保护,还是有一些泥土存在。”说着,杜知义又拿起那件有点褪色的外袍,“而这件外袍,则是从来都没有在土里埋过,它只是被扔进了水里,泡得有点褪色而已。”
“会不会是因为外袍是在最外层,所以所有的痕迹都被水洗掉了?”顾知谦问道。
杜知义摇头,“不会。”说着,他从药箱中取出了一个药瓶,又拿出了一根细毛笔。杜知义用毛笔蘸着药水,分别涂在了外袍、中衣和里衣上。
中衣和里衣沾到药水的部分都呈现出了淡淡的黄绿色,而那件外袍,并没有任何变化。
“这药水是我幽淳峰专门研制出来用以验尸的,”杜知义看到众人不解的眼神,解释道:“只要被掩埋的时间超过十二个时辰,它就会根据尸体被掩埋的土质、深度和时间变化出不同的颜色,完全不受其他外界条件的影响。也就是说,哪怕你用皂角把这些衣服洗得干干净净,这药水也照样能发挥作用。”
“噢!”众人点头。杜知义那里总有很多神奇的药水和药丸,幽淳峰的弟子们闲得没事也总喜欢研究这些东西,顾知谦容北和岳知廉早都习惯了。
“所以,你们也能看出来了。”杜知义指着那些衣服,“中衣和里衣的颜色说明它们被埋在地下的时间不超过十天,而且土质肥沃且埋得很浅。不过你们也不用理解它变色的意思,只要知道如果药水不变色,就说明这东西没在土里埋超过十二个时辰,就足够了。”
众人继续点头--没人会怀疑杜知义的医术,这瓶药水已经很有说服力了。
“而且,”杜知义又将药水在五王府的腰牌上刷了刷,腰牌也和外袍一样,毫无反应,“这玩意儿也没在土里埋过。”
“所以弟子们在四王府看到的都是真的,”容北摸了摸下巴,“可是这还是不合理啊,就算是要把这事栽赃给五王爷,也还是不能解释为什么他们要单单脱下这件外袍再去掩埋尸体,然后又一起都扔进水上乡啊。”
“其实先行掩埋尸体这件事倒也不是不能理解。”顾知谦回头看了看尸体,“这散修死的时候,我们还没到文德府呢。他们要是想利用尸体行栽赃陷害之事,那肯定得等到我们都来到文德府以后,再让我们发现尸体。可是他们应该也不敢就这么把尸体藏在王府里,先行掩埋的话,就算这位散修的死提前暴露了,只要发现尸体的地方跟他们没关系,他们四王府应该就能有很多方法来撇清关系吧。”
岳知廉和汪栋一起冷笑了一声,“无耻至极!”
汪栋悄悄瞥了岳知廉一眼,耳朵有点红--若是容北和顾知谦异口同声,可以说是心有灵犀,反正人家是正正经经行过拜堂礼的夫夫。自己跟岳峰主心有灵犀,这算什么事?
岳知廉倒是很镇定。
“可这还是无法解释为什么他们要专门把外袍脱下来。”顾知谦没注意汪栋的尴尬,皱眉道。
“应该是为了这个吧。”杜知义翻开外袍,指了指内侧的一个暗兜。
容北和顾知谦立刻就来了精神--杜神医果然靠谱!
“别给我戴高帽。”杜知义摆了摆手,“这个暗兜虽然缝在外袍的内侧,从外面是一点都看不出来,不过只要你们肯翻开外袍去看,就一点都不难发现。”
说着,杜知义有些无奈地看着他们,“你们肯定是自从收到尸体之后,就没仔细查看过,对吧?就等着我来验尸呢吧?”
容北和顾知谦都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几声来掩饰尴尬--没办法,这具尸体的情况实在是太惨了。他们俩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一般的尸体根本吓不住他们。可是这次别说是仔细查看了,他们连看一眼都觉得不舒服。
杜知义也知道他们俩的心思--这尸体就连他自己都觉得不舒服了,更何况这俩人呢。不过没办法,谁让他是神医呢?就算不舒服也还是得验。
“这个暗兜缝得很精巧,里面还做了防水层,使用的布料也与外袍的布料一致。只可惜,假的就是假的,他们费再多心思想要误导我们可我也还是要说--这个暗兜是最近才缝上去的。”
顾知谦和容北听完杜知义的话,都凑上去仔细观察那个暗兜,果然发现暗兜的那块布料的颜色比其它部分的要新鲜一些。
“这是为什么?”顾知谦问道:“难道新布泡水掉色慢吗?”
杜知义下意识地想扶额,但又意识到自己的手上还带着手套,于是手抬到一半就又生生止住了动作,“别的地方颜色看起来褪得更多有什么不好理解的?穿衣服不会磨损吗?他平时洗衣服的时候难道就不褪色吗?”
顾知谦赶忙点头,“懂了懂了,所以师兄才说这个暗兜是新缝上去的。”
容北嫌弃,“既然玄月楼如此有名,门下的杀手就穿这种劣质衣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