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谦和容北将那尊与三王爷一模一样的蜡像放在了他自杀当日用来踮脚的那把凳子之上,还原了现场。汪栋仔细看了看蜡像和白绫,突然发现了问题的所在。
汪栋又向三王妃确认了一次,“这蜡像与三王爷的高度是一样的,没错吗?”
“没错呀。”三王妃不明所以,“府里下人都知道的,不信你们可以自己去问。”
“既然如此,”汪栋闻言放下了脸,严肃道:“三王妃殿下,我们在这里正式地通知您,我们将会对三王爷进行开棺验尸,请您安抚好家人的情绪。”
“什么?”三王妃大惊,“凭什么?我不同意!”
“现在也由不得你同不同意了,来人!”汪栋叫来了守在外面的衙役们,“去城郊墓园,把三王爷的棺椁带回府衙去。”
衙役们领命而去。三王妃彻底急了,在衙役们的身后大喊道:“你们不准去!给我站住!”
可是衙役们自然是不会听她的话了,还是径直出了王府,往城郊墓园去了。
三王妃见衙役们不理她,气得气喘吁吁,只好扭头向汪栋问责道:“汪大人,这是何意?!难道官府里的大人就可以违背家属的意愿,强行打扰已故之人的安宁吗?我们虽然没有什么权力,但我好歹也是三王爷明媒正娶过来的王妃!难道你们这些官府里的大人们就如此眼高过顶,当真就一点都不把我这个王妃放在眼里吗?!”
“王妃殿下莫要激动。”汪栋冷静地说道:“官府要开棺验尸,确实需要征得家属的同意之后才能进行。可是关于这条规定,王妃恐怕并不完全了解,它也是有例外的。”
“什么例外?”三王妃见汪栋还敢狡辩,简直怒不可遏,“难道就因为死者是皇亲国戚,你们就可以强行违背家属的意愿,用皇族的方法来对待死者的尸体吗?”
“王妃慎言。”汪栋还是一点不慌,“这例外,就是在证据确凿能证明死者是被谋杀的情况下,官府有权越过家属,直接开棺验尸。”
“笑话!”三王妃冷笑一声,“你哪儿来的证据能说王爷是被人谋杀的?还有脸说什么证据确凿?”
汪栋指着蜡像的头顶说道:“大家请看,这尊蜡像与王爷上吊的白绫之间,还有多少距离?王爷怎么可能仅凭着自己的力量,踩着这么一把凳子,就把自己吊上去呢?”
姜建安和三王妃闻言都抬头向上看,果然发现三王爷的蜡像与白绫之间还空了一段。要是三王爷真的想要上吊自杀的话,显然这根白绫是挂的有些高了。
姜建安连连点头,忍不住瞄了顾知谦一眼--这师爷的眼睛也太毒了,竟然一眼就看出了事情的蹊跷之处所在。
“那遗书......”三王妃好像还想再挣扎一下。
“既然三王爷不是自杀,那封遗书就一定还有蹊跷。”汪栋直接打断她道:“下官明白王妃的意思,那字迹确实就是三王爷的字迹。因此关于伪造的方法,下官还要再研究研究,一定会给王妃一个交代的。”
三王妃不说话了。顾知谦索性就帮着汪栋将现场分析透彻,“下官在府外的时候就发现了,王府内建筑的屋顶似乎都修得比一般人家的要高一些,但府内的桌椅板凳又都是一般的高度。以那尊‘惟妙惟肖’的三王爷的蜡像的高度来看,三王爷应该是无法只单纯地借助府内的凳子就完成上吊自杀这一行为的。”
说着,顾知谦看了容北一眼,容北立刻心领神会,将凳子上的蜡像又搬了下来,然后自己站了上去。以容北的身高,他的头顶也还是够不到白绫的下端的。容北伸手抓住白绫,用臂力将自己挂了上去。
顾知谦继续解释道:“大家也都看见了,这位侍卫的身高是要比蜡像高一些的。可即使如此,他也无法像正常上吊的时候一样,轻松地就把白绫挂在自己的脖子上。虽然王爷确实也可以像这位侍卫一样,用自己的臂力将自己吊上去。但要是这样的话......”顾知谦指了指容北悬在半空的脚,“那王爷就也会像这位侍卫一样,是根本无法踢翻这把凳子的。甚至以王爷的身高来说,只会比这位侍卫更加不可能。”
说完,顾知谦赶忙拽了拽容北让他下来,别真的把自己勒到了。容北轻轻一跃,也没管什么凳子不凳子的,直接就轻轻地落在了顾知谦的身边。
顾知谦见他完全没事,就继续说道:“诚如大家方才所看到的演示一般,如果王爷真的是上吊自杀,那么现场的种种迹象就充满了矛盾之处。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王爷是被人杀死之后,又被吊到了房梁之上,伪造成了自杀的假象。”
“原来如此!”姜建安见最棘手的问题就这么迎刃而解了,忍不住对顾知谦道:“先生真乃高才!”
顾知谦微微一笑,“大人过奖了。”
姜建安又对容北一拱手,“这位兄弟也是好功夫啊!”
容北不知道该说什么,也就向姜建安拱了拱手。
“既然已经可以证明三王爷是被人谋杀的,那我们开棺验尸,也就不算是坏了规矩了。”汪栋对三王妃躬身一礼,“还请王妃放心,下官定会查明真相,捉拿凶手,还三王爷一个公道!”
三王妃没想到事情竟会发展成这样,陷入了惊恐之中,面如土色,脸色竟比她方才伤心哭泣和愤怒质问汪栋之时都要难看许多。
三王妃没吭声,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见汪栋的话。汪栋摇了摇头,也不再多话了,只道了一声“告辞”,就带着众人离开了王府。
王府位于一条巷子的深处,巷中也没有其他人家了。汪栋一走出那条巷子,就立刻对身后的衙役们说道:“暗中盯紧三王府,尤其是那个三王妃,不要放过任何风吹草动。如有异动,立刻回报。”
衙役们领命而去,汪栋带着容顾二人和姜建安回了府衙。
一到府衙,汪栋刚刚落座,姜建安就忍不住问道:“汪大人,莫不是怀疑是三王妃杀害了三王爷?”
汪栋端起茶盏微微一笑,“姜大人觉得呢?”
“三王妃的行为确实可疑,”姜建安略一思索,“又是从府衙偷尸体,又是急着掩埋。我们要求开棺验尸,她也是十分地不配合,最后竟连闹鬼这种胡话都说出来了。看起来,这位三王妃是极力地想要阻止我们验尸的。如果三王妃当真问心无愧,又何必拦着不让验尸呢?”
“不错,本官也是这样认为的。”汪栋点头,“而且姜大人有没有注意到三王妃最后的表情,师爷证实了三王爷是被人谋杀的以后,三王妃简直是大惊失色。”
“下官也注意到了。”姜建安附和道:“三王妃当时的脸色比她之前哭的时候还要差,这里面说不定真藏着什么事呢。”
“是啊。”汪栋捶了捶腿,这一大天折腾下来,他觉得有些累了。此时他又猛地想起来了一直都站在他身后的容北和顾知谦,一滴冷汗就冒了出来。于是他赶忙对姜建安说道:“本官已经派人盯着三王府了,三王妃若是有什么异动的话,我们马上就能知道。本官有些乏了,不知姜大人可否为我们安排居住之所啊?”
“当然,当然。”姜建安说着就要把三人往后衙引,“下官早就把房间准备好了,大人请随我来。”
进屋之前,汪栋还叮嘱道:“尸体运回来之后,立刻就命仵作验尸,做一份正式的尸检报告出来。”
“是。等有了尸检报告后,下官就来请王爷。”姜建安一边回答一边帮汪栋关上了房门,让他好好休息休息。
姜建安一走,汪栋就赶忙请容北和顾知谦坐下,还作势要往顾知谦身上扑。容北立刻就不乐意了,眼疾手快地把他拽开,“你干嘛?”
“啊?”汪栋一脸迷茫不解其意,“二位这不是都站了一大天了么,我给二位捏捏腿。”
顾知谦哭笑不得,“汪大人好歹也是朝廷命官,位高权重,我们怎么能让汪大人做这种事情啊?”
容北也一脸无语地把汪栋摁在了椅子上,让他好好坐着。
“嘿嘿,”汪栋腆着脸笑,“这有什么的?我这一天基本上都是坐着的,我都觉得累了。二位站了一天,怎么可能不累?我给你们捏捏腿松松肩,您二位可千万别因为太累就撂挑子不干了啊!咱这都是权宜之计么,等发现了造反的线索之后就不用你们再假扮随从了。”
顾知谦和容北都觉得好笑。“我们既然与先帝有了约定,怎么可能因为这么点小事就撂挑子不干了呢?再说了,以前修习基本功的时候可比现在累多了,站这么一会儿对于我们来说不算什么的。”顾知谦笑道。
“噢噢,那就好。我就是怕你们累着了。”汪栋连连点头。
“站得不累,但另一件事情可累。”容北半真半假地抱怨了起来。
汪栋立刻紧张,“什么事情?我来解决!”
容北看着他止不住地笑,指着自己的脸说道:“就是我这一脸胡子啊,粘得脸都痒了。”
汪栋傻在了当场,顾知谦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