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苏芮仔细打量着马正民的妻子李芳。
瓜子脸,头顶有几根白发,能看得出来平日里比较操劳。
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李芳虽然看起来很朴实,但眼底总是透着一些精明。
“马同志,您说有什么事?要是我和少军能帮上忙的,一定帮忙。”
拍胸口打包票,说一定能办事的人,大概率不会真的办事。
杜苏芮没听到对方的要求,自然不能先答应。
“平时也总听正民说起你和小王同志。一直没来拜访,今天见到了,小杜同志果然漂亮。”
李芳先是说了几句客套话。
“嫂子过奖了,哪里什么漂亮不漂亮。”
女人的直觉告诉杜苏芮,这个李芳过去对她有敌意,现在只是放下了这些姿态。
“嫂子,您有什么话直说就行。”
“哎呀……嫂子还真不好意思麻烦你。”
李芳吞吞吐吐。
“马哥,要不还是您说吧?”
杜苏芮等了半天都没见李芳开口,转头问马正民。
“嗨,这话我不好意思说。你还是问她吧。”
看样子,这次来杜家,并不是马正民夫妻俩商量好的事情。
“我想借点钱。”
最后还是李芳开口说了。
“你马哥不好意思说,别看他在外面风风光光的,家里都快吃不上饭了。”
“啊?”
别说杜苏芮没看出来,就连平时三教九流什么都见的王少军都没有想到马正民家过得这么差。
要说去年十月,全国一多半工人的工资都涨了。
马正民这个跑业务的应该收入也不错。
“弟妹,我就实话和你说吧。他一个人工资不光养活我们娘四个,还有公婆。”
杜苏芮眉头一皱,养活公婆这个年代是很正常的。
大部分人家也都是一人上班,紧一紧也能过得去。
不孝?
还是……?
“还有他弟一家三口。他弟本来有个工作,天天不务正业,三年前,工厂就给开除了。”
“李芳,你说这些干什么?”
马正民脸红一阵白一阵。
“我怎么还不能说了?你是老大,养爸妈天经地义。你弟一家也要咱们养?咱们拿什么养?”
“你别说了。”
“我凭什么不说?你一个月的工资一半都被你弟拿走了。一个月可以,月月都这样,我和孩子吃什么?”
“李芳!”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马正民拦了半天,可还是架不住妻子的怒火。
“弟妹,你看我这手,每天给人家缝缝补补,裁衣服接零活贴补家用。要不孩子们都得饿死。”
杜苏芮看着布满老茧的手,大拇指上缠满的小布条还渗出一些血印。
一看就是平时没少做针线活。
眼底的精明都是被生活逼出来的。
杜苏芮叹了口气。
“嫂子,我真不知道马哥和你有这么多难处。怪不得马哥上次来我这里卖古董。”
“嗨,那个还是我父亲传下来的,这几年偷着藏起来,就是为了留个念想。但是……”
“这……”
两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即便现在知道了马正民家的情况,也不可能再换回去。
“小杜同志,嫂子来不是找你要古董的,就是现在家里……”
杜苏芮马上让王少军从房间里拿出来一千块。
“嫂子,你别嫌少。这个钱你先拿着。”
李芳推让了一下。
还是将钱放在了手里。就是不知道这点钱能够一大家子人支撑多久。
滚烫的眼泪落在钱上。
“嫂子,马哥穿的这件衣服是你做的吗?”
杜苏芮第一次见马正民,就觉得他的外套样式很特别。
不是当下松松垮垮的军大衣。
修身得体。
人是衣服马是鞍。
“是啊,家里最好的料子都得可着他来。买成衣,咱家也没那个条件。”
李芳的手很巧,一大家子人的衣服都是她一针一线做出来的。
小叔子有一次喝多了,趁大哥没在,闯进李芳家里,非要搬走缝纫机卖了,她拼死没让。
还被缝纫机上的针扎进了肉里。
现在右手掌心上还有一个深深的疤痕。
“嫂子,你手艺这么好,我有一个提议,不知道你能不能干?”
李芳擦了擦眼泪,抬起头。
“小杜同志,什么事?”
“我也喜欢衣服,嫂子帮我做几套衣服,这钱就算是我做衣服的定金了。料子我自己准备。”
“小杜同志……”
李芳本来想着是借钱的,没成想竟然给自己找了一个活。
“嫂子,你就答应吧,我是真挺喜欢你做的衣服。”
李芳看了看自己男人,又看了看杜苏芮。
狠狠点了点头。
“行,小杜同志,嫂子肯定给你好好做。”
市场上最好的裁缝做几件衣服也不值一千块,杜苏芮给了高出几倍的价格。
“小杜,你嫂子做衣服不值这些钱,你放心,等过段时间手册的钱买了以后,从那里面扣。衣服就是你嫂子给你做的。”
马正民常年跑业务,见多识广,说话也敞亮。
“行,那就这么定了。”
杜苏芮也欣然接受。
送走了两人。
“媳妇,你让李大嫂做衣服,是不是另有安排?”
杜苏芮抿着嘴笑着反问道;“你说呢?”
“媳妇,你就是个人精啊。”
这么好的裁缝,一千块算什么?
华国开放后,优秀的技术工人已经被沿海发达城市吸引走。
到时候,别说一千块,就是几千块,一万块都请不到。
李芳这次如果能做出她满意的衣服,她就帮助李芳开一家成衣店。
不过,这都是后话。
现在主要是眼前的事情需要做好。
比如,怎么哄鼻涕虫二宝。
“妈妈……”
说来也奇怪,二宝的鼻涕永远挂在脸上。
哭的时候流鼻涕,感冒的时候流鼻涕。
以上的鼻涕出现很正常。
睡觉时候流鼻涕算是怎么回事?
杜苏芮睡觉死,以前,王少军和王招妹两人轮流起夜给二宝擦鼻涕。
“怎么了?盼妹小朋友。”
杜苏芮抱起二宝放在自己的腿上。
“哇……”
听到妈妈的话,二宝哭的更伤心了。
鼻涕这次已经过河了。
“怎么了。怎么了?”
“妈妈……妈妈……我……我……你……”
二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哭声之大,引来了全家人的围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