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安城有五竖九横十四条主街,十四条主街衍生出千八百条街巷。
金碧流香街是十四条主街之一,这条街上酒楼林立,装潢奢华,是达官显贵的最爱来的地方之一。
且这条街尽头是个渡口,往来商客更是数不胜数。
是夜,多数酒楼已经打了烊,只有几家还亮着灯火,门口的小厮或坐或靠,歪着脑袋昏昏欲睡。
一名身穿暗红绣金圆领袍,头发灰白,鹰眼薄唇的老者背着手,朝着街道尽头走去。
还坐在外面的小厮看见这么穿着华贵的老者,纷纷翘首以盼,径直走过去后又恢复了那个无精打采的模样。
街道尽头坐落着一座庭院,庭院很大,从高空俯瞰而下,以严格的中轴对称构成三路多进四合院落。布局规整,端方有序。亭台楼阁,飞檐青瓦,盘根交错,曲折回旋,精致典雅间又不失磅礴大气。
抬头看着朴素的铁木匾额,那平平无奇的六阳镖局四字,霍璞笑了。
脚在地上用力一跺,整个人便腾空飞起,直直落入院中。
六阳镖局是九曜帮的堂口,这件事在江湖上几乎是人尽皆知。
曾经的九曜帮巅峰时期有一名拳绝,八名顶尖宗师坐镇,傲视整个江湖。
只是三十多年前,九曜帮的拳绝寿终正寝,按道理说,哪怕拳绝去世,有八名顶尖宗师坐镇的九曜帮也不至于没落至此。
这正应了那句老话,人不可有二心,不然必将招灾引祸。
其中八人有三个生出了独掌九曜帮的想法,从外面找了两个好手,想趁着在密室开会的时候突然发难。
还是那句话,人不可有二心,那三人引狼入室的消息被路过的心腹听走,跑到当时的代理帮主陆邺那里,用这个消息换了白银百两。
故而在开会的时候,陆邺让那个心腹指证,双方一言不合就拉开战斗。
五对五,这十人都是当时的顶尖宗师,高手过招难以全身而退。
最后以一死四伤的代价清理了门户,三十来年过去,九曜帮凭着当初老帮主,也就是坐镇的拳绝留下来的底蕴,扛过了无数次的灭帮之危。
现如今,九曜帮当初的顶尖宗师就剩两人,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九曜帮在押镖的时候,一些拦山虎看见六阳镖局的旗号还是会给个薄面。
院中静谧,霍璞脚刚抬起,一道浑厚的声音从正房中冲出。
“朋友深夜造访,有失远迎,还望恕罪啊!”
浑厚声波掀起阵阵气浪,将霍璞刚抬起的脚重新压了回去。
“踏踏踏——”
一阵整齐的脚步声震得地面都颤了颤。
下一刻,一个个镖师手持火把站在回廊后,目露凶光的看着庭中的不速之客。
火光将此方天地照得如同白昼。
“啪嗒!”
正房的门户猛然大开,一股狂风冲出,搅得火光摇晃,沙砾滚滚。
一道白练射向霍璞印堂,眨眼便至。
霍璞双眼微眯,气沉丹田,双臂舒展,右上左下横拦在印堂和关元,随即左拦右挡,舞得密不透风。
那道白练几乎是同时击打在霍璞双臂的防守上,道道刺眼火星几乎同时炸起,覆盖了全身,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白练来的快去的也快。
衣袍轻响间,一道身穿青色文士衫的身影落在正房前,飘然转身,手持一把钢刀,单手负于身后,来者正是九曜帮现任帮主陆邺。
只见陆邺双眉浓似漆刷,双鬓发白 双眼内精光流转,略有傲意流露,身形健硕。
观其年纪,已过天命之年。
倒也无妨,习武之人不受重伤,五十正值壮年,七十方显老态,百二来岁寿终是常态。
双方互相仔细打量着,稍许,陆邺率先开口:“开膛手霍璞,我记得我们九曜帮与你并无瓜葛,来此作甚。”
语气并不是很客气。
“呵呵。”
霍璞咧嘴冷笑:“陆帮主,你怎么用上狂风刀客的狂风刀了,你们九曜帮的赤霄拳呢。”
“哦~啊对对对!”说着说着,霍璞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又变得懊悔起来:“是老夫老了,记性不好了,陆帮主血毒侵体,内力调不太动了。”
“毕竟你们的赤霄拳讲究的是拳到劲到,气力并出,陆帮主呀,不行了,哈哈哈哈哈!”
说完,霍璞哈哈大笑起来。
四周镖师面色俱是露出不忿之色。
反倒是陆邺,面色古井无波。
“霍璞,若你是来奚落我的话,今晚地上就要多一摊肉泥了。”
“哐当!”
说着手一松,钢刀落地,清脆的声音让霍璞心脏随之一颤。
看着对方走下石阶,衣袍鼓动,一双眼睛流露着杀气。
怎么感觉,对方底气好足。
陆邺毕竟是拳绝调教出来的,更何况四周还有这么多镖师,对方要是来真的,自己晚上怕是真要交代在这里。
当下连忙摆手:“陆帮主,在下是来帮你的呀!”
“闲话少叙。”
陆邺语气依旧,只是脚步放缓了些。
“奉太子旨意,特赐陆帮主玉清散一盒。”
霍璞袖袍一抖,将掌心的东西呈现在众人眼前。
是一个小锦盒。
盖子被缓缓打开,里面黄澄澄的绸缎中卧着一小撮淡蓝色粉末。
玉清散可解百毒,是大璟皇宫的苏老太医研制出来的,属于皇家机密。
“代价。”
陆邺站定,深吸一口气,轻吐两字。
霍璞心中松了口气,看了看四周。
“都退下吧。”
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陆邺摆手让一众镖师退下。
一众镖师互相看了看,只得先行退下。
但隐约的火光可见并未走远。
霍璞面带微笑走到陆邺面前,侧了个身附耳,如此这般说着……
不多时,月色落入庭院,院中如积水空明。
陆邺独立在层层竹影中,盯着手中的锦盒,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这样子站了约莫一炷香,收起锦盒,陆邺嘴角勾起一抹微笑,霍璞跟他说完就走了,很快,他会真走的。
随即转身走向自家女儿的别院,他有要事相商。
这一夜,他说了很多,是为了九曜帮未来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