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的好几户人家,都打开了门,不知是看热闹还是真的确认景尘无事。
“他姥姥,孩子没事吧?”
景姥姥跟在景尘的后面,讪笑着:“没事,没事,小事,这不都出院了么?”
众人背后的议论针对景家这一家子,每天一换。
各个版本都有,时漫从不关心这些,只是知道景家这兄弟两苦啊,造孽啊。
当初景爸景妈两个人一起住在医院的时候,几乎是耗尽了家里所有的钱,还借了不老少,本来景姥姥还有一套商品房的,都卖了。
后来景爸景妈离世后,景姥姥和景姥爷也没地儿去了,又要还债,就只能一大家子全部都搬进了这院子。
据说这院子是景爸单位分的房子,有使用权,但是没有买卖权,等落了户,这房子好不容易到了景行的头上,两人就出了事。
但进医院的具体缘由,时漫不知道。
不过几天,景尘的脸小了一圈,圆滚滚的脸也瘦出了尖下巴,倒是和景行越来越像了。
头发软塌塌的耷拉在脑袋上,正好遮着眼睛。
时漫伸手撸了撸,景尘的头发柔软,手感颇好:“怎么样?还疼么?”
景尘大力的摇头:“早就不疼了,就是做完手术的第一天才疼呢。”
时漫笑,住了一趟医院,时漫发现景尘好像变了一些,虽然看起来还是没心没肺的,但他会看人脸色了。
和时漫说话的时候,会小心的注意景姥姥的情绪,也为了证明自己没事,大声的说话,挥手,笑。
就好像……好像在竭尽全力的证明,自己是真的一点事儿都没有。
“没事就好,回去休息吧。”
景尘连连点头,凑近时漫的耳边,声音不大不小:“这暑假现在才真的快乐了,手伤了,就不用写作业啦,哈哈哈。”
景姥姥没忍住,拍了一下景尘的脑袋:“你这臭小子。不做作业宁愿挨顿打。”
景尘笑着薅了薅自己的头发,但笑意不达眼底,表情略微有些扭曲,想来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可能不过五天就不疼了呢?
时漫没有拆穿,只点了点头:“回家去吧,姐姐后天就要开学了,就没办法陪你了。”
“我知道,我哥哥也是后天开学。”
时漫没细想,只点了点头。
一大早,时漫从床上爬起来,一个暑假她刷了不少题,也赚了点钱,基本上能够和她这次独立生活的开支持平。
也算是好事吧。
她没有校服,只有一身的便装。
步行十分钟就到了学校,距离很得心。
门口停着辆银色帕萨特,雅宁的车牌,时漫皱了皱眉头,觉得这车有点眼熟,像是时安的那个生活助理的车。
正疑惑着,驾驶座的车门打开,一个带着眼镜颇有点精英风范的小伙子从车上下来。
正是时安的生活助理,陈科,才跟时安一年多,只能帮着处理些鸡零狗碎的事。
陈科看到了时漫,微微低头恭敬的喊了一声:“二小姐。”
时漫皱着眉头从他身边走过:“别叫我二小姐,你是来帮我办理转学的事情的?”
“恩。”
“不过是打个招呼的事,办好了就走吧。”
陈科小跑着跟在后面:“时总让我带来了不少生活用品,还把你的冬装带来了不少,都在车里放着,今天开学,不用上课,等会我给你拿回你住那里吧。”
又来了,又来了!
明明压根想不起她这个女儿,却偏偏要装作一副慈父的样子。
时漫猛的停住,陈科一愣,恭敬的站在时漫身后约两步路的距离,就听见时漫说:“不用了,我什么都有,谁让你拿来的,你就拿给谁,我不需要。”
陈科一怔,立刻有些慌乱:“三小姐说……”
时知幸?
时漫立刻知道她的用意了。
至于有些什么东西,时漫不用看都能猜得到,无非是一些和她现在身份不符合的包啊,鞋啊,衣服一类的。
还平白的在时安面前卖了个乖,让时安觉得她对时漫多好。
在这么一所学校,用着几千上万的手机,周身名牌,但是却没有亲人,不会让人觉得你是有钱人。
只会让你置身在更多的流言蜚语中。
毕竟女学生和大老板……
多么令人浮想联翩的组合啊。
时漫转过身定定的看着陈科:“我说了,我不要,你是丢了也好,卖了也好,都随你的意,你只用花半个小时,把我的转学手续办好,然后,就一辈子都不用再见到我了,你听清楚了么?”
陈科:?
高三七班。
陈科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和时漫的新班主任寒暄着,一个慈眉善目的中年男人,姓康,叫康诚。
时漫还没办法准确的判断出他到底多少岁,但肯定超过四十了。
时漫站在办公室的门口,百无聊赖的四处看。
老旧的办公桌,三四张桌子挤在一起,桌面上只留了很小的一个空处,其它地方全被各种作业和试卷堆满了。
头顶上挂着两个吊扇,摇摇晃晃的转着,那架势,好像下一秒就要掉下来,然后直接把底下那个人的头给绞断。
进门处有一台饮水机,不高级,只有一个红色和蓝色出口,和雅宁办公室那台带自动净水系统的饮水机,差了不是一个档次。
最靠里的地方放着一台立式空调,周身已经完全看不出来它到底是什么颜色。
整间办公室都透出一个字:老。
据说津平一中资历是全省最老的,曾经也盛极一时,只是随着时代的发展,其它的市级中学在各个城市的带领下,一所接一所的拔地而起。
连中学都看的是那城市的发展,哪怕你资历老又如何?
若是城市的发展赶不上大趋势,资历最老又如何?该淘汰还是得淘汰。
陈科这也是第一次以家长的身份进学校,心理上不免有些洋洋得意,絮絮叨叨的和康城讲了很久。
讲得时漫一头的黑线,眼看陈科还有越战越勇的样子,时漫直接出声打断:“康老师,班级在哪里?我先过去吧。”
陈科如梦初醒,一把将手续等文件递给时漫:“看我这记性,这些都弄好了。康老师,我家孩子就交给你了。”
康诚点点头,看着时漫一身素净,白T加黑色运动裤,脚上一双看不出牌子的普通帆布鞋,背着一个黑色的书包。
齐刘海下是大得有些夸张的黑框眼睛,完全就是一副乖学生的样子,连连点头:“这是哪里的话,进了七班,就都是我的学生。”
陈科本还想让时漫把东西拿回家,但不知是怎么回事,不过短短一个月,时漫就像变了个人。
再不是当初见过的那个唯唯诺诺的小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