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这时候已经决定不回去了,自然也应该学会适应,总不能一辈子都不习惯吧。
林宜棠伸出双手摸向面前的男孩的脸,看着这个对外人冷漠无比的男孩乖顺地低下头,她轻声地、温柔地说道:“星星啊,我见你的第一面就很喜欢你,我当时想啊,谁这么幸运拥有一个这么帅气又高大的儿子呢?其实我有些惶恐,因为我并不确定我能承担一个作为母亲的责任,同时我也潜意识地觉得我和你父亲的婚姻不会长久。”
感受着手底皮肤的紧绷,林宜棠脸上展露出一个笑,“但是呢,现在我很确定,我非常乐意成为温航星同学的母亲,能遇上你并且能有幸和你产生这样的亲密的联系,我很开心。”
温航星浓密的睫毛颤动着,他抬起头用潮红的眼睛看着林宜棠,向来少年意气、飞扬跋扈的少年此刻眼睛里的泪水如同掉线了的珍珠,他身处在这个日思夜想的场面中,却仍觉得不安,因此询问道:“真的吗?”
林宜棠看着现在这个已经有了成人模样的温航星,就像透过他看那个小小的受了委屈只躲在被窝里哭的温航星,少年脸上已经完全没了初见时愁云遮眉的模样,反倒是在脸上的各个角落都展现了舒然又灿烂的影子。
自己做得真好啊。
林宜棠满足地看着温航星的改变,贪婪地看过他脸上的一寸又一寸,眼眶也渐渐湿润起来,带着满足又欣赏的神情。
温航星看着她这样的神情心神震动,然后不知怎么地就想起了这些年受过的委屈,眼泪就像是被河堤围截多年的洪水终于冲破了口子,不管不顾地泄了出来。
母子俩在这里两两相望的场景被其他人看在了眼里,管家躲在架子处用手帕擦着眼泪,对着一旁的王婶说道:“少爷等了这么些年终于遇上了夫人,唉哟,我年纪大了,见不得这些。”
王婶一边翻白眼一边哭着:“一把年纪还偷看,真没品。夫人真是咱们得大福星啊。我本来想着来这儿养老的,但是夫人一来吧,我就闲不住了,总想要去做点什么让她开心开心,看着夫人开心,我也开心极了。”
江随和闫君齐沉默地看着这场面,两人此刻都没有像以前一样拌嘴,反倒是红着眼睛离开了这里。
花园里,闫君齐和江随两人静静地走着,谁也没有出声,日光透过斑驳的树影照射在他们瘦削的肩上,莫名有一种沉重感。
闫君齐率先回过神,拍了一下江随的肩膀,“行了,本来性子就别扭,再闷着别闷出病了。”
江随神思不属的,似乎没有察觉到闫君齐的动作。
闫君齐也不在意,他将手叠在后脑勺后,眯着眼睛看向远处漫无边际的青山,然后琢磨着开口,“阿随啊,你得承认这个世界上就是有人运气好的,也许不是运气,或许人生中就只缺那么一点际遇就能跃入截然不同的局面,但是有些人倾其一生就是没办法找到这样的际遇。”
闫君齐意有所指道,也不知道是在说江随还是在说他,亦或是其实两者都有。
江随停住脚步,抬起头时细碎的阳光落在眼睛里,照出眼中些许浮光涌动,他怔怔地看着天空,正好看见一对麻雀飞了过去,一大一小,亲密无间。
“我只是在想,如果我母亲还在的话,是不是也是林姨今日这般模样,看向我的目光中带着欣赏和欣慰。”
闫君齐沉默,看不惯他这副颓废至极的模样,装作轻松的样子说道:“其实你也还好,毕竟现在终于摆脱了牢笼。我就不一样了,看似风光,实则身不由己的事情多了。我妈向来又挺那个男人的,每回我被打了都是心疼的样子,却没有一次拦着那个男人。”
闫君齐说到最后失了笑,声音微不可察,“你说她爱我吗?”
没等江随回答,闫君齐继续说道:“她爱我,但是她更爱她的丈夫,更爱她的荣华富贵,所以她不敢忤逆他,只能任由我被打得个半死,然后像狗一样蜷缩在地上,就连最后离开,也没有回头看过我一眼。”
江随不知道怎么安慰他,闫君齐的情况和他们所有人都不一样,他父母双全,但是在他们心中,权势、地位、财富这些东西都比闫君齐这个儿子重要得多,“君齐......”
闫君齐抬手打断他的话,“我有时候就在想我是不是不该出生,不出生的话就不会被一项又一项的任务压得喘不了气,也不会在深夜时做着噩梦被惊醒。”
“听澜庭的这些天是我过得最开心的日子,没有人逼着我去做我不想做的事情,也没有人一言不合就提起鞭子打我,我觉得我活得终于像一个人了。”
江随拍拍他的肩,“这些都是林姨的功劳。”
闫君齐恍然,是啊。
听澜庭以前是什么样他已经记不太清了,但是依稀记得是一座华丽却冰冷的庄园,这里面人人面对主人家时都谨小慎微,温航星狂妄自大又带着决绝,温则礼整日加班,几乎很少回到这里,院里里种满了大片名贵的花草,在夜深被月光笼罩后,就显得那么寂静、孤独。
不管是这座庄园,还是这里面的人。
现在却多了很多生活气息,寸土寸金的花园不仅种了名贵的植物,还种植了寻常的佐料,小葱、蒜苗等。
闫君齐看了眼时间,冲江随说道:“回吧,时间不早了。”
两人收拾好情绪回到屋子,林宜棠看见他们高兴地喊道:“快来,今天放假了要好好放松一下,我特意吩咐厨房做了小随最喜欢的板栗鸡和君齐最喜欢的爆炒牛肉。”
闫君齐和江随对视一眼,眼底情绪莫名,江随开口问道:“林姨,您怎么知道我们喜欢的菜?”
林宜棠正在给王婶说要添一道甜品以抚慰自己肚子里的馋虫,听着这话后以一种很疑惑又夹带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这有什么稀奇的,我们在一起吃饭这么多天,你们喜欢哪道菜不是很明显吗?”
闫君齐倏地捏紧了手中的筷子,江随垂下眼睑,都对她这句话不置可否。
怎么会这么简单呢?
如果不是在意,如果不是特意观察过,又怎么会在这么多天里这么多道菜中分辨出他们的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