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珠的话让我没办法接,干咳一声,说为什么?
丽珠把吃的东西摆出来,愤愤地咬着小嘴唇,“如果是你,你怎么做?”
呃……
这问题我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每个人对待生活的态度不一样,看待父母亲情的感受也大不相同。
我不知道丽珠心里咋想的,只好直视她的眼睛说,“不管你父母之间有什么仇什么怨,都不该蔓延到你身上,老金毕竟是你生父,对他稍微客气点也好。”
丽珠笑了,满脸发苦,眼中却闪过一抹怒容,冷冷地说,
“我嗷嗷待哺的时候她在哪儿?我跟着阿妈东奔西走,小小年纪就必须学会独自生活的时候他又在哪儿?要我认他当父亲,他配吗?”
我表情有些僵硬,张了张嘴,“这也不能全怪老金啊,他当年也是有苦衷的。对了,你阿妈有没有把当年经历的事情告诉过你?”
丽珠茫然地摇头,嘴上说着没兴趣,却一直眼巴巴地望着我。
我哑然失笑,就把当初老金是怎么跟红姑好上,具体又是怎么错过的,整个事情经过都讲述了一遍,
“老金确实有错,但他没有抛弃你们娘儿俩的意思,这二十年来,他满世界打听你阿妈的下落,甚至差点因此死掉,为的就是找到你阿妈赎罪。”
其次老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女儿,把这一切责任全都归咎在老金头上,未免有些不公平。
丽珠冷笑,“不怪他怪谁呢,难道要怪我吗?”
我无言以对,苦笑道,“其实谁也不能怪,只怪老天爷作弄人吧,你也知道,命运这种事其实谁都搞不定……”
丽珠哼笑了一声,咬着嘴唇说,“一个男人,照顾不好自己的老婆孩子,却把这些责任归咎在命运头上,你不觉得很可笑?”
我不敢再说话了,生怕自己劝解会起到反作用。
丽珠也不打算再说什么,气哼哼地站起来,留下一瓶药丸说,“替你解蛊的药都在里面了,按照我教你的办法按时服用,连用五天就能痊愈,等你身体稍微好点之后就带着那个男人走吧,我和阿妈的生活很平静,不希望被任何人打扰。”
她气冲冲地跑开,我很想去追,无奈脚下发软,丽珠跑得又快,没一会儿就消失在了树林里。
“这一个个的,真特娘不让人省心!”
我实在是没辙了,简单吃了点东西,继续靠在山洞里休息。
入夜后老金带着吃的东西跑回山洞,看向摆在地上的物品,已经猜到了什么,垂头丧气地走来,“她来过了?”
我点点头,一脸苦恼地揉着乱糟糟的鸟窝头,
“丽珠让我们明天就走,不要再逗留了,就算继续留在这儿,恐怕她也不会再出来见你。”
老金满脸沧桑,点了下头说,“天亮了你就走吧。”
我一愣,反问你不走?
老金吐着烟圈说,“老婆孩子都在这儿,我特么能去哪儿?”
他打算后半辈子就守在这里了,就算一直无法得到红姑的谅解,但只要守着这对母女,知道她们过得好就行。
我满脸担忧道,“这可不是办法啊,红姑不是不能谅解,她是真心想弄死你,万一知道你藏在这儿……”
老金笑了笑,眼中闪过一抹光,“死在她手上就当赎罪了,而且我有种直觉,她应该不会这么快让我死的。”
我反问道,“你凭什么这么说?”
老金耸耸肩,指着丽珠送来的食物说,“事情还不够清楚吗?我女儿送来这些东西,不可能瞒得过她,可她既没有阻止,也没有跟上来对付我们,足以说明一切了。”
我还是有点担忧,刚要劝他两句,这时却听到山洞外面传来一些沙沙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很是突兀。
我和老金不再说话,都一脸惊讶地看向洞口。
“难道是丽珠回来了?”
老金猛地站起来,脸上写满欣喜,迫不及待就要走出去,却被我一把握住了胳膊,
“别去,外面的人不可能是丽珠。”
虽然我入行比较浅,还没学到什么真本事,可在肚子里的那股邪气帮助下,还是学会了应该怎么分辨陌生人的气息。
这次出现在山洞的人,身上带着明显的阴法气味,邪性很浓。
很快那道沙沙的脚步声就转移到了洞口,我瞬间变得紧张了,这深山老林,忽然来了一个阴法气息这么浓郁的家伙,只怕未必是什么好事。
又过了一会儿,脚步声渐渐靠近,外面的人似乎发现了这个山洞,很快就拖着脚步声走进来。
火光映照下,走来一个头上戴着斗笠、大半张脸都笼罩在阴影下的侏儒男人,正用一双充满邪性目光扫视洞内的一切。
这家伙身高堪比小四,穿着淡蓝色的外套,肩上还斜搭着一个藏红色的坎肩,打扮得不伦不类,脖子上则挂着一串兽骨练珠,浑身的土腥味,搞得好像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光是身上带的那股味道,就让我感觉很不舒服。
更让人不安的则要数他的眼睛了,左边眼球是玻璃色的,眼白占据了四分之三的体积,仅剩下一点眼黑,仿佛一个坍缩的樟脑球,右眼则犀利得犹如鹰隼一样,给人一种难以直视的感觉。
直觉告诉我,这应该是个很危险的家伙。
我拽了拽正要上前打招呼的老金,一脸谨慎地看向这个侏儒男人,问他干什么的?
侏儒男人缓缓摘下头上的斗笠,露出一整块秃头皮,脑门上全都是暗疮,散发着一股特别难闻的腥臊味道,靠近后脑勺那一块区域则绘满了阴法刺符,五官丑陋拥挤,给人一种难以形容的阴鸷感。
他分明听到了我的话,却没有马上回应,反而皱了皱塌陷的鼻头,继续朝山洞里面扫视了两眼,这才张开嘴,发出一种古怪的嗓音。
这家伙说的是苗语,我听得不是很清楚,加上声调古怪,好像两块铁石摩擦发出的声音,刺得人耳膜很不舒服。
我只好把目光看向老金,老金倒是能听懂对方的话,很快低头,对我小声说,
“这家伙说的应该是广西那边的土话,他说自己迷路了,想找我们打听一下进山的路。”
我点点头,马上让老金帮我翻译,“不好意思,我们也是刚到这里,根本不认识进山的路。”
老金立刻把我的话转述给了对方,那个面相丑陋的侏儒男也不在意,耸了耸肩膀,一屁股坐在洞口,还从口袋里掏出一些干粮,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感觉这人很古怪,我没有再理会,老金却是一脸的不解,来到我身边小声地问,“秦风,你干嘛骗他,咱们不是刚从山上……”
我看了老金一眼,制止他继续说下去,又轻轻转移视线,用余光偷看外面的侏儒怪人。
这家伙似乎听不懂汉语,仍旧蹲在山洞外面自顾自地吃着东西,渴了就把手伸向洞外的树藤,去接上面的露水。
当他伸手的时候,我明显看到侏儒男人袖子下面有块蜈蚣型的伤疤,从手腕一直延伸到手肘,其次是胳膊里面也纹满了各种刺符。
这些刺符的图案相当诡异,以我的眼力还看不出这家伙的来历,只是直觉告诉我,这个侏儒人绝对不简单。
好在他并没有在洞外待多久,等吃饱喝足后就默默站起来,重新戴上斗笠朝山里面走去,刚走出几步,又忽然回头看了我一眼,隐藏在斗笠下的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怪诞的邪笑。
那笑容很不舒服,瞬间让我寒毛都竖起来了,感受到莫大压力。
幸好这家伙没有进一步的举动,很快就再次转身走了。
我一直把身体贴在石壁上,十分紧张地看着那人远去的背影,直到他彻底消失在夜幕下,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一摸额头,居然流汗了。
老金见我这么紧张,便小声问道,“你怎么了?”
我擦掉头上的汗水,沉声说,“刚才那家伙是个邪术师,而且还是比较厉害的那种,相当的危险。”
啊?
老金立刻愣住了,快速看向那个人走远的方向,小声道,
“真奇怪,这家伙怎么会大半夜跑到落鹰沟这种地方?”
我沉声说,“不知道,不过这个人带给我的感觉相当可怕,咱们最好离他远远的,千万别引起他的注意。”
古爷曾经告诉过我,西南这一带山高路险,存在很多隐藏在民间的邪修,甚至包括不少南洋的降头师也会在这一片活动。
这些人风餐露宿,茹毛饮血,虽然披着人皮,但却更像是行走的野兽,让我遇上这些人后千万要想办法避开,绝对不能跟对方有任何接触。
我对老金说道,“解药已经到手了,这荒山野林没必要待下去,不如咱们早点离开好了。”
老金还是摇头,说不了,自己早就打算留在这里,用后半生来赎罪。
我无奈道,“就算你留在这儿也起不了什么作用,说不定还会遇上危险,别忘了这里可是苗疆的地界,那母女俩在这里生活习惯了,不会有什么意外,可你就不同了。”
不管我怎么说,老金还是那句话,说什么都不肯离开这儿,把我气得够呛。
实在拿老金没辙,我只能赌气先离开,可刚出洞口又感觉不对味,看那个侏儒男人离开的方向,怎么好像是奔着丽珠母女俩去的?
老金也在不久后走出来,见我盯着一个方向不对,好奇道,“你怎么不走了,前面有什么好看的?”
我皱眉道,“刚才那个怪人好像奔着吊脚楼去了,我们要不要跟上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