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说歹说,蒋爱国都摆出一副不肯商量的口吻。
周莹没办法,只好求助似地看向我。
但我也没辙,毕竟自己是刚入行,好多事都要仰仗蒋爱国帮忙,如果他不点头,我什么事都干不成。
最终周莹还是答应了,垂下头,小声抽泣道,“这样吧,去年我在邵阳贷款买了套房子,还欠银行几十万房贷,现在肯定是供不起了,不如把房子卖了付你们的报酬。”
“呵呵,那感情好,我这就去后面准备转让合同,你稍等一下。”
蒋爱国一听说周莹还有套房子,顿时兴奋得两眼放光,转身就去后院准备合同了。
我看向垂头抹眼泪的周莹,心里过意不去,小声说,“那个……你的事还没定性呢,也许情况没这死胖子形容的这么遭,这么痛快就打算转让房子,会不会太急了?”
周莹无奈地抹眼泪,低头说,“我想好了,自从和那个贱人斗起来之后,我的生活就一天过得不如一天,现在工作也丢了,根本供不起那套房子,房子一旦断供肯定会被银行收走,到时候我什么都捞不着,还不如用那套房子抵押救命。”
我无言以对,甩甩头,走向正在后面打印合同的蒋爱国,骂他黑心商,
“尼特娘的简直太过分了,一个年轻女孩凑一套房子首付容易吗,你就这样把人家房子收走了?”
蒋爱国理直气壮道,“老弟,我也要赚钱养家不是?接下她这笔生意,就等于把脑袋别再裤腰带上去拼,除去跑腿费用和请法师的成本,还得把利润分给你一半,其实没多少赚头啦!”
我火冒三丈,说你特娘都逼得人家卖房了,居然还有脸说自己没赚钱?
蒋爱国看了我一眼,嘿嘿一笑道,“怎么,你是看上那女的人?”
我满头黑线,说你放屁,老子又不是种猪,哪能见一个女客户就喜欢,只是觉得她比较可怜而已。
“没动心就好。”
蒋爱国老神在在,用一副过来人的语气告诫我,“老哥再教你一个道理,干这行的,千万不要和客户发生任何超越金钱之外的接触,偶尔走走肾可以,可千万别走心啊。”
他补充说,“顺便再送你一句,女表子无情,戏子无义,别看那她现在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她要真是个省油的灯,之前也不会想到请法师给仇人下咒了。”
感觉这死胖子说得好有道理,可老子心里就是不服。
当然,后来我也因为不肯遵守这一行的规矩,受到了现实的一顿毒打,不过那毕竟是后话了。
复印好合同,蒋爱国把它交给周莹,“你先看看,没问题就签字吧,顺便把你身份证给我复印一张。”
周莹已经是病急乱投医,这个时候哪还顾得上签合同,匆匆签下自己的名字,追问蒋爱国什么时候找法师?
“不急,这次的法师住的不算远,很快就能到地方。”
拿回合同,蒋爱国把它交给自己的表姨子杨娟,叮嘱她一定要收好,这才心满意足地陪我们出门。
上车后,我根据蒋爱国的指引,把车开向了位于城区南面的一个城中村,心里倍感好奇,一边开车一边询问道,
“老蒋,你之前不是说过,法师通常都住在山上吗,怎么这次居然带我去了市郊的城中村?”
这老小子摇头晃脑道,“每个法师的脾气不同,选择隐居的地方当然也不一样了,我们这次要找的是一个苗寨神婆,名字叫麻姑,她有个侄女嫁到了贵阳,隔三差五会来侄女家小住几天,刚好遇上周莹的事,我就想着找她帮忙了。”
我一脸好奇道,“麻姑?听这名字应该是个女人吧,怎么女的也能修法?”
蒋爱国很无语,说这都什么年代了,你怎么还有这么重的男女观念,女的怎么了?都说妇女能顶半边天,顶另一半天的则是妇女们生的儿子,谁规定女的不能修法?
我给他一通数落,面子上挂不住,就回怼道,
“我没有歧视女性的意思,但你不能不承认,女人在体力方面就是比大部分男人要弱,修法是一件很辛苦而且危险的事,其实不太适合女人。”
这次蒋爱国没有反驳我,反倒点点头,“你这么说也没错,但凡事总有例外,麻姑是中仰一脉的神婆,在苗寨的地位很高,甚至比族长说话还要好使,这种级别的蛊师可不太常见。”
半小时后,我把车开进了城中村,来到一条比较的狭窄的巷道前面停下。
蒋爱国率先下了车,走向一栋二层高的建筑,朝门上轻轻拍了拍。
没一会儿就有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跑来开门,和蒋爱国嘀咕了几句,蒋爱国一边说,一边回头朝我和周莹指了指。
我以为这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就是蒋爱国说的女法师,赶紧上前,双手合十鞠了一躬道,“法师您好。”
谁知那女人竟噗嗤一声笑了,摇头说,“秦老板误会了,我不懂蛊术,真正的蛊师是我大姑,她正在阁楼上等你们呢。”
我顿时一窘,想不到刚来就闹了个大乌龙,蒋爱国则在一旁没心没肺地奚落我道,
“老弟,要不说你还有很多要跟我学的地方,蛊师因为经常和邪物打交道,所以注定要面临‘孤、贫、夭’这三种结局中的一个,一般年轻女人不会修炼这门法术啦。”
我无语至极,又狠狠瞪他一眼,让丫的别啰嗦。
跟随在刚才那个女人身后,不一会儿我们上了二楼。
二楼后面有个黑漆漆的小隔间,不仅光线黯淡,连窗户也被很厚重的布条遮掩起来。
靠墙角的位置上摆着一个稻草扎成的蒲团,有个身材瘦弱的老婆婆坐在蒲团上,面前点了一盏油灯,油灯昏暗,照在一张布满老人斑的脸上,瞬间让我想到一个成语
——形销骨立!
这老太婆头发苍白稀松,好像一堆枯槁的野草,用红皮筋扎起来盘在头顶,露出又松又垮的褶子老皮,满脸都是褐色的老人斑,脸上的皱纹叠出了缝,比枯树皮更粗糙。
她穿着一件黑色的外套,身影佝偻,驼着背,乍一看,让人怀疑包裹在外套下面的只有一副骨头架子。
蒋爱国立马走过去,双手合十,用苗人的土话跟她交谈了几句,随后扭头看向我,说这位就是麻姑了。
“麻姑,你好。”
我有些紧张,主要是这老太婆长得太吓人了,给我的感觉简直跟个痨病鬼似的,只好硬着头皮打招呼。
不知道她听懂了没有,缓慢地睁开眼皮,露出一双浑浊的眼球,先在我身上停顿了一下,随后又把目光转移向我身边、同样吓得一脸紧张的周莹,轻轻摆手,嘀咕了一句苗语。
她说话声很沙哑,仿佛拉电锯一样,令人很不舒服,蒋爱国赶紧翻译道,
“别愣着,赶紧坐到麻姑面前,让她帮你检查身体。”
周莹略微迟疑了一下,露出很害怕的样子,蒋爱国说,“别怕,麻姑很好说话的,你赶紧过来。”
周莹这才看了看我,咬着嘴唇走到麻姑面前,在对方的示意下坐下来。
麻姑也不啰嗦,立刻伸出鸡爪般的枯手指,指向周莹的胸口。
周莹一咬牙,索性也不避讳了,直接揭开上衣,又把满是脓疮和红斑胸口露出来。
空气中立刻散发出一种腐败的味道,我和蒋爱国都下意识退后两步,出于好奇,还是忍着恶心,朝周莹隆起的女性特征上看去,发现一天后,那上面出现的红疙瘩和虫眼也变得更加密集了。
从我这个角度看去,感觉那些红疮下面的皮层明显有着溃烂迹象,甚至散发着一种枯树叶腐烂之后的独特土腥味。
其次是烂掉的皮层下,隐隐能看见一根根犹如线头蠕动的白蛆,还在暗红色的皮肉中钻来钻去,别提有多恶心。
麻姑倒是一点不含糊,居然拎起油灯朝周莹胸口靠近了一点,浑浊的老眼不断在腐烂脓疮上面扫试着,隔了一会儿,慢慢收回视线,又嘀咕了一句我听不懂的土话。
没等我找蒋爱国翻译,就见麻姑从屁股后面翻出了一个黑色的包袱,打开包袱,里面放置了很多小东西,有手臂长的木头盒子,一些黑色的小罐子,一些陶制的器皿,还有匕首、银针等等物品……
她把这些东西依次摆开,随后取出一个银色的小托盘,托盘上面放了一把镊子,和医生动手术的镊子差不多。
接着麻姑将泛白的眼球转向我,嘴里念叨了一句什么,火光映照下,那张老脸上爬满各种皱纹堆成的沟壑,看起来格外阴沉。
我下意识感觉这老太婆可怕,愣着没反应,蒋爱国却轻轻推了我一把,说她叫你呢,过去帮她掌一下油灯。
麻姑一只手捧着银质的托盘,另一只手拿着镊子,腾不出手来掌灯,我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替她把油灯拎起来。
接着我看见了令自己头皮发麻的一幕,只见麻姑居然将镊子的一头,塞进了周莹胸口的脓疮里面,轻轻一绞,镊子尖端立刻刺穿了红肿的皮肤,下面渗出好多脓血。
周莹脸色发白,疼得咬牙发出闷哼,麻姑却置之不理,继续用镊子在脓疮中一夹,好似夹中了什么,轻轻把镊子拽回来。
随后我就看见一根白色的线虫,被镊子缓缓挑起来。
白色的线虫长约三到五厘米,两头尖,类似蚯蚓,中间部分略显肥大,身体表面还长满了一些纤如毫发的白色绒毛,在与皮肉的摩擦中,发出“吱溜溜”的声音,被镊子一点点拔出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