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伊德神经质的微笑定格在脸上,看上去有些滑稽。
冰冷的刀刃贴近他的脖颈,不过轻轻一动,便有殷红顺着长年不见光的苍白脖颈流下。
“阁下是何人”
兰伊德缓缓举起双手,面上的微笑还挂着,声音冷静的听不出任何波动。
然而垂落在身侧的不断颤抖着的指尖泄露了他的些许情绪。
身后没有传来任何声音,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但放在他脖颈上的利刃却丝毫没有放松。
“阁下为何而来,不如我们坐下好好谈谈”
细密的汗从额头上不断冒出来,控制室外依旧没有任何声音。
兰伊德感受到了恐惧。
他在感受到凉意的那一秒便毫不犹豫的按下了藏在手心里的报警器,按理来说,那些专门保护他的高级咒灵师马上就会出现。
但是,至今,仍然没有任何动静。
除非,这个人还有其他同伴将这些高级咒灵师全部拖住,又或者……
在没有任何打杀声传来的一片死寂中,兰伊德产生了一个更为可怕的想法。
也许,那些高级咒灵师已经全部死亡……
他死死的握紧拳头,寻找着脱身的办法。
至于这个人从哪来,怎么会找到这里,他已经无暇思考。
“阁下难道是对成神的事情感兴趣吗”
他特的加重了成神两个字,试探性的问出口。
没有收到意料之中的反应,反而听到身后传来的一声轻呵。
短暂的,并听不出男女。
“成神?”
他听见那人轻声重复了一遍,声音中满是嘲讽与厌恶。
兰伊德心下暗叫不好,隐约间预感到接下来将发生不好的事情。
那人没有给他再说话的机会,禁言咒落下,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放在他脖颈上的利刃被挪开了些,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胳膊一痛,有冰凉的液体被快速推入体内。
几乎是迅速的,疼痛在身体内炸开,大脑仿佛被撕裂成两半。
他被那人一脚踹到了地上,意识模糊间,他看到居高临下的一双眼。
平静的,如同不起风的月。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生长,他甚至能听到那东西在血液中膨胀活跃的声音,撕裂血肉般,从身体表面浮起。
那是象征着堕化的花纹!
有火在焚烧,焚烧着他的五脏六腑及一切,在剧烈的疼痛中,他死死的盯着那个人的身影。
在瞳孔中缩小,放大和旋转,直至逐渐远去。
“滴答滴答”
有鲜血顺着匕首滴下。
大提琴的声音逐渐疯狂,昂扬的却又低沉的,仿佛要撕裂一切。
《克罗地亚狂想曲》
伊莱尔没有再看地上蜷缩不动的人影,也没有去看他到底是死是活。
她只是静静的站在实验室的正中间,等待着一曲的终结。
她其实很喜欢大提琴的音色。
像夕阳落进血泊里的低声轰鸣。
一曲终了,伊莱尔睁开双眼。
有刺眼的血色和黑色在湛蓝的湖中翻涌而起。
诡异的黑色花纹在光洁的面颊上隐约闪现。
她现在,该做自己要做的事了。
没再看地上躺着的人一眼,身影蓦的消失在原地。
冰冷的地板上,兰伊德静静地躺在血泊里,粘稠的液体中,有指尖轻动了一下。
………
“哇塞,那小姑娘够厉害啊”
实验室中,青绿色的身形逐渐显现,勾勒出少女曼妙的身姿来。
围观了全过程的望月咂着嘴,乐津津的打量着刚才那位女侠的杰作。
她前些日子便跟着那个名叫亚瑟的人来过这里,发现这里在研究些把那些丑东西和咒灵师相结合的玩意后,便把这个地方记了下来。
结果改日再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对这个世界的法阵并不熟悉,根本进不去。
她倒是尝试过自己研究,但她在宗门时便不擅长阵法,何况这里的体系与原来无丝毫相同。
倒不是不能把这扇门直接轰开,但是容易闹出太大动静,到时候把驻扎在这里的战士招过来就不好了。
初来乍到,她还想低调一点呢。
还好碰上这姑娘进来,她就跟着一起进来了。
进门就看见这姑娘一顿操作,几个照面的功夫就把这里的高级咒灵师全杀了。
很强,望月估量了一下。就是不知道跟自己实力比起来怎么样。
她暗暗思衬道。
可惜那姑娘走的太快,没来得及切磋一下。
她背手在实验室里逛了一圈,伸出手来随意的翻了翻放在实验台上厚厚的一沓实验报告。
嘴角仍挂着,只是眼中的冷意愈甚。
啧,比我们那边魔族人还会玩呢。
她踱步到躺在血泊里的人身边,黑色软靴踩上那张布满花纹的狰狞的脸。
“丑死了”
她嫌弃的将那张脸踹到一旁,端详了一会儿,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
缓缓笑了。
“小姑娘做事还是没有经验了些”
“噗嗤”
一柄匕首径直插入地上那人的心脏处,有黑色的血液缓缓流出,身影猛的抽搐了一下,最后彻底没了声响。
望月收回踩着那人脸的脚,匕首自动回收,悬浮在她周围,被她嫌弃的丢了个清洁术后才收回芥子空间。
“斩草要除根,不然,这人又跳出来恶心观众怎么办”
她拍了拍青色的衣裙,仿佛沾染上什么脏东西似的。
“嗯?”
“竟然还有人活着”
望月挑了下眉,感受到那道微弱的呼吸声后,眸子兴味的眯起。
有意思。
今天心情好,就去勉为其难的做件好事吧。
青绿色的身影陡然消失在控制室内。
……
如翡翠般青绿的湖面上,有微风拂过,泛起点点涟漪。
水很透澈,却并看不见底,连游鱼的踪影也见不到半分。
伊莱尔站在湖边,看着微漾的湖水,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那双绿色的总是含笑的眼睛。
明明才分开不过半天。
那小家伙与自己也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这样的人,从来不适合和其他人走的太近。
只会带来灾厄。
所以一开始她并没有打算告诉那小家伙自己的名字,没有名字便不会产生羁绊。
结果不过短短的对峙,她便妥协了。
于是羁绊建立,她有预感,如果这种状态继续下去,这个人会对自己产生难以估摸的影响。
她有些恐慌和不知所措。
无数次的循环中,她是她唯一的难以预料。
内心隐约有了些感觉,只是不太愿意承认。
也许,那个小家伙,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对自己产生了影响。
黑暗散去了些,天地间也隐约有了光色。
太阳掩于地平线后,蠢蠢欲动。
“黑夜是甜甜圈的味道”
苍白的掌心中突然出现了一只粉色的甜甜圈,有香甜的气息挤入鼻中。
这是她路过一家甜品店时,不知道为什么买的一只。
伊莱尔凝视着这只淡粉色的洒着绿色的彩针的甜甜圈。
轻轻的咬了一口,松软的甜蜜在口中炸开。
她没有再咬,这甜蜜对于她来说太过陌生了些。
胆小鬼连幸福都会害怕,碰到棉花糖都会受伤。
有些懦弱。
她凝视着水中的倒影,它在朝自己微笑。
“快跳下来”
“跳下来”
仿佛塞壬的低语,诱人平静的走进欲望的深海。
伊莱尔顺从的张开双臂,如同翩飞的蝶,落入一片碧海。
有水蔓延,缠绕上她的四肢,捂住她的嘴,视线也渐渐模糊起来。
身体前所未有的轻盈,向下沉入的是无尽的幻梦。
她在渐渐死去。
她在顺从的死去。
在听觉丧失的最后一秒。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天雷般响起,伴随着落水声传来。
半睁半掩的模糊视线中,一片绿色的光影。
有人向自己游来,义无反顾的姿态。
发丝如海藻般在水中散开。
依稀看的见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