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书勋道:“这位仁兄叫李振钧,安徽安庆府人,已经三十有一了。”
穆松筠皱了皱眉头,说道:“安徽安庆,别又是桐城派的人吧?”
范长禹道:“是什么派的不知道,就听说他爹是已告老还乡的云南布政使李长森,他兄长是当朝宗人府丞李振祜。”
穆松筠这才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怪不得呢,现在郑王爷掌宗人府,这李振祜又是郑王爷的手下,他要通过郑王爷替他兄弟送卷头应该比咱们有门道。这穆大人怎么也得卖郑王个面子,要不然刘老爷和张老爷怎么着也得弄个一甲不成。”
张渡龄道:“三爷,您说这话可是折煞我了,我们俩能中二甲已经是侥幸。想当初直隶的纪筠纪学士才是个二甲第四名,我们两个已经知足了。小传胪那天乾清门外还有好多来了之后发现前十名没有他们的学子,只能灰溜溜走了。我们哥俩已经很受上天眷顾了。”
刘书勋道:“就是就是,据范老爷说这呀已经是咱们山东这几年考的最好的一年了。要不是搭上您穆大人,我们绝不可能进二甲。”
穆松筠道:“成吧,这二甲就权且委屈两位老爷了。”
这时穆松筠似乎又想起了什么。
“对了二位,殿试那天到底是何情形?”
张渡龄回忆道:“二十一日我和书勋卯刻初服常朝服,入东华门至中左门,侯点名领卷,范老爷给我们送场便至此了。殿试里准备好的考桌,仅高几尺,我们只能盘膝而坐答题。我看有的考生自制考桌带进去,在一块薄板上蒙上光面细布当桌面,用铁条做桌腿,纳于背板,支起来就是一张桌子。”
穆松筠点头道:“没想到这殿试条件也如此简陋。那明儿你们什么安排?”
张渡龄道:“明天我们俩得进宫,太和殿传胪大典。据说我们还要提前进宫练习一番。因这鸿胪寺鸣赞官要喊起和跪,说的还都是清语,到时候我们怕听不懂。”
穆松筠笑道:“这有何难,我做过理藩院满文奏折抄写的笔帖式,这京城之中无论考兵缺还是考翻译进士都要考清语,京中的八旗有众多子弟都是跟我学的清语。您二位只要记住尼雅枯是跪,亨其那是叩首,尹令是平身就行。”
二人作揖道:“谨听穆大人教诲”。
范长禹道:“三爷,传胪后就该放官了,吏部那边还请您在王爷那儿多多费心。”
穆松筠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我会尽力而为。”
张渡龄道:“我看应该先不用了。”
“哦?”
穆松筠有些疑惑。
张渡龄道:“我们俩已经考到了二甲,传胪三日后又是朝考,只要考上庶吉士,便可进翰林院三年,如果朝考不佳,或是外放做官,或是分到六部,到时候您再麻烦王爷也不迟。”
范长禹摸了摸脑袋,嗔道:“这汉人当个朝廷命官是真他娘的不容易呀,考来考去的,也不怕给人烤糊了。”
穆松筠叹了口气说道:“还是旗人入仕简单,下五旗的挑个兵缺,不过是考个国语骑射而已,翻译进士、笔帖式也就是译满蒙文字而已,上三旗就更不用说了,许多人可直接授官,或是承袭爵位,再不济也能进宫当侍卫,像穆彰阿这样下五旗出身的进士真是少之又少。”
京城,天桥。
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穆松筠与高焯正寻找着什么,俩人都露出了焦急的神情。
“三爷,您说这额尔敦老爷会不会记错了呀,咱俩找了半天也没见这韩麻子的踪影呀?”
穆松筠摇了摇头,说道:“我估摸着不会的。我大哥说了,这韩麻子每逢初五、十五、二十五都在天桥撂地,这应该不会错。”
高焯道:“您说这额尔敦老爷丐帮这么多人,就愣是查不出醋溺膏在八大胡同哪家青楼有相好的,还非要我们通过这韩麻子?”
穆松筠若有所思地说道:“如我所料不错,以醋溺膏的那点撂地的进项,都未必去的起八大胡同,搞不好这唱小曲儿不是正儿八经的青楼女子,是哪个胡同的暗门子。”
高焯这才恍然大悟。
“怪不得额尔敦老爷查不到呢,这不定在哪条胡同趴着呢。没想到干这行当的女子也分个三六九等。”
这时,穆松筠和高焯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个大个儿胖子,弯腰不知在做什么。
两个人走近再一观瞧,发现此人带着一袋细细的白沙,拿两块小竹板,夹一把大扫帚,在人多的地方用白沙子画一个大圆圈,然后他单腿跪在地上,一手以二指捏白沙在地上撒成各种字和图,然后拿两块小竹板击拍而唱。
这时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这人才起身。
穆松筠和高焯二人发现这人长相颇为奇特。只见此人面紫多麻,眉间含有若干荡意,且将发辫盘于前面额角间,手执破扇一柄,身着一件右大襟的青袄儿,上面钉着五个布条盘成的嘎达扣儿,每见其两唇掀动,两目乱转时,不闻其作何言,也不禁令人失笑。
两个人走进观瞧,发现此人长了个硕大的脑袋,好似一只广梨,额前有纹交错横生,好似插朵花儿,满脸一团喜气,脸上抹着白灰,脑后扎一尺把长的小辫儿,朝天撅着。
穆松筠和高焯对视了一眼,便认定此人就是韩麻子。
韩麻子手里提溜个画眉鸟笼子,他将鸟笼子往地上一放,周围人一下子围了上来,他便开始讲笑话,学市面儿上各种生意小贩的叫卖声,甚有趣味。穆松筠暗想这人的嘴可真尖酸刻薄,其村野程度极不堪入耳。等他把人逗得哈哈大笑,突然停住,两手往腰里一叉,两眼四处一张望,众人便纷纷向他扔钱。
等钱扔的差不多了,韩麻子又开始讲了起来。
他对众人说道:“各位老少爷们儿们,你们可有人进过那小姐的香闺?”
众人纷纷摇头。
韩麻子故作神秘道:“我可进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