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渡龄道:“二十一日太和殿殿试,二十五日传胪,不过这二甲以内二十四日凌晨就能揭晓。”
范长禹打趣道:“您二位之前好像说过,到时候就可以一睹圣颜了。”
刘书勋摇了摇头。
“就算到时候圣上一时兴起亲临殿试,恐怕我们也不得抬头面君,自古以来就是这规矩。莫说是我们,就连那些中了进士的两榜进士面君时也未必能看清圣上的长相。”
穆松筠叹了口气。
“苦读诗书数十载,也就得到了一个在太和殿考试的机会而已。若论对圣上的熟悉程度,恐怕这些进士老爷们还不如敬事房的太监们。”
饭后,范长禹将穆松筠送到了马车上。
“穆大人,您今儿回头条胡同还是去涵德园呀。”
“回家吧,这几日忙着查案,也没顾得上给母亲请安。”
“今儿我送您一程吧。”
穆松筠抬头望了一眼范长禹,笑了笑,说道:“那敢情好。”
于是马车便从菜市口向朝阳门驶去。
车内,二人又攀谈起来。
“三爷,等放榜之后,王爷那边,还请您多美言几句。”
穆松筠点了点头。
“范老爷,你对我们山东的举子可真是殚精竭虑呀。”
范长禹叹了口气。
“实不相瞒,小的也是没有办法。自从刘墉刘相国故去以后,咱们山东籍的大人就没有在朝中能站得住脚的,顶了天儿也就是像毛大人这样的御史,山东商会在京中的势力可谓是一落千丈。这朝里有人好做官的道理您是懂的,我们这买卖不好做呀,好多生意都让晋商、徽商、浙商抢了去。”
穆松筠心想这范长禹所言不错。这自古以来官商勾连,若没有在朝中说得上话的人,这山东商帮在京城之中怕是不能立足。
到了胡同口,穆松筠下了车,范长禹也跟下去,递给了穆松筠一个沉甸甸的包袱。
穆松筠皱了皱眉头。
“范老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范长禹笑了笑。
“这是我代渡龄和书勋给三爷的一点薄礼,不成敬意。”
穆松筠看了一眼这个包袱,说道:“这不太好吧。”
范长禹赔笑道:“三爷,您这话言重了,哪能请您白帮忙呀。今儿我就不去您府上了,就当是我孝敬老夫人的见面礼了。”
说完便又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穆松筠目送着马车离开,掂了掂手上的包袱,又看了看四下无人,便回了家。
京城,南水道子。
这一带位于天坛东北部,北起清华街,南止东晓市街,呈丁字形,因原为水道而得名。这一带住的都是手艺人,房屋破旧,多为碎砖头筑成,因这几日下大雨,雨后土路泥泞,难以行走。
穆松筠与高焯来在了一处房屋跟前。
“三爷,这骆老爷就住这儿呀。他可是咱们京城数一数二的口技艺人,这也忒苦点儿了吧,咱不是找错地方了吧。”
穆松筠摇了摇头。
“我大哥额尔敦提供的消息,应该不会错。骆老爷喜欢流连烟花之地,想必是都把钱砸到那些瑶姐身上了。”
于是高焯便抬手敲门。
敲了半天,也无人应答。
“三爷,咱们是不是真的找错了。还是石老爷真不在家呀。”
穆松筠略一思忖,便一边敲门,一边喊道:“骆老爷,开门呀骆老爷,我是穆松筠。”
不久,门吱得一声打开了,一个三十岁左右面容姣好的妇人从里面探出来半个身子。
穆松筠见到这妇人,赶忙拱手作揖道:“敢问这位大姐,这里是骆玉璋骆老爷家里吗?”
妇人上下打量了一下穆松筠,神情紧张,又看了看高焯,二话没说,又将大门关上了。
穆松筠与高焯二人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
“不是三爷,这娘们闹得是哪一出呀。”
穆松筠略一迟疑,刚要说话,门又打开了,一个尖嘴猴腮,身形消瘦的人从里面走了出来,此人正是骆玉璋。
“哎呦喂,这不是三爷嘛。都怪我这浑家有眼不识泰山,两位快请进快请进。”
高焯看了一眼穆松筠,穆松筠冲他点了点头,便说道:“那就有劳骆老爷了。”
两个人进了屋里,发现里面设施甚是陈陋,穆松筠心里便明白了八九分。
“嘿,当家的,还不赶紧给穆大人和这位老爷倒水,还在那儿戳着干什么呀。”
女人听见之后,仿佛没有听见,依旧不理不睬。
“嘿,我说你听不见是不是?”
女人依旧不答话,表情十分不耐烦地走了出去,不一会儿从门外端了两个带缺口的破碗放在了桌上,便又坐到床边。
骆玉璋对穆松筠赔笑道:“这臭娘们,就这德行,您两位可别跟他一般见识。今儿是什么风把您吹过来了。”
高焯刚想说话,看到一旁坐在床上的女人,便又欲言又止。
“嘿,我说,你还不出去遛遛,在这儿傻待着干什么呢?”
女人看了骆玉璋一眼,也不说话。
穆松筠走到女人近前,从怀里掏出来一两银子,递给了女人。
“嫂嫂,烦劳你了,我们俩和骆老爷在府上小酌几杯,麻烦您去街上买些酒菜回来,剩下的就当是您的车马费了,您看如何?”
女人高兴地接过了银子,露出了笑容,有些语无伦次地对穆松筠说道:“唉,都怪我,您快坐,我去去就来。”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骆玉璋看着女人离去的背影,骂了一句“这婆娘”。
穆松筠道:“骆老爷,这位是陕甘总督高大人的公子,今儿我们俩来是有事想请教您。”
“您说,您说。”
“天桥有一个叫醋溺膏的口技艺人您认识不认识?”
骆玉璋一听,皱了皱眉头,深吸了一口气。
“三爷,这人您是如何认识的,您怎么想起向我打听他来了。”
“如此说来您认识这人了?”
“认识是认识,不过.......”
“骆大人,这人石老爷是不是也认识?”
骆玉璋冷笑道:“岂止是认识。”
高焯道:“这人到底是个什么人呀,您倒是跟我们说说呀。”
骆玉璋挠了挠后脑勺,说道:“说倒是可以说,可是这故事太多,我不知道从何说起。”
高焯也从怀里掏出了一块银子,笑着说道:“这东西应该能让您知道如何说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