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爷,孟爷,我刚想起来,这事儿你们告知德嫂没?”
图善和孟慎德互相看了一眼,皆沉默不语。
穆松筠苦笑道:“这事儿不告诉人苦主,恐怕不合适吧。”
后石道胡同,德福宅。
穆松筠与图善将德福之事一五一十都告诉了德嫂,德嫂一言不发,神情恍惚。
“嫂子,王爷特意嘱咐过,要是您家里有什么困难,惇王府这边都管,这是王爷的一份心意,您先拿着。”
说着,图善从怀里掏出了一锭银子,递给了德嫂。
德嫂看了一眼图善手里的银子,神情漠然。
“嫂子,您收下吧,人死不能复生,您节哀顺便,先把德福的后事先办了吧。馞馝这边也下了大狱了,刑部会公正审理的。”
德嫂又看了一眼图善手里的银子,摇了摇头,流下了泪水。
“图大人,我们家也不是那不明事理的人家,您说德福干了这么禽兽不如的事儿,哪有脸入祖坟,他有何脸面下去见他老家儿。还害得人家馞馝丫头下了大狱,我们一家子真是愧对老袁一家。这钱无论如何也不能收。以后孩子大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她提她爸爸。”
穆松筠没想到德嫂竟如此明事理,心下不禁暗自佩服。也气德福有如此贤妻还做出这等荒唐之事。
这时德嫂又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我们家德福不知道是上辈子积了什么德才能在惇王府当差。这个杀千刀的平时就喜欢招猫逗狗的,没事儿就爱听个小曲儿,逛个窑子什么的。我也都依着他,男人嘛,有个三妻四妾的也很正常,谁让我也没给他生个儿子,可谁成想他竟然做了如此伤天害理之事,这以后让我和闺女怎么活呀。邻里街坊的不得戳我们脊梁骨呀。”
说着德嫂又开始呜呜地哭了起来。穆松筠和图善两人看着德嫂,不知所措。这时,久未发话的穆松筠突然说了话。
“嫂子,我有句话想问您,这德爷在失踪前,您是否发现他有何反常举动。”
穆松筠说完,图善先是一愣,也让德嫂停止了哭泣,开始回忆。
“他失踪前几天吧,每天回家都特别晚,好几次都到了半夜,总说府上有事儿,看他样子十分疲惫,却总是乐呵呵的,不知道有何喜事?我还在他身上闻过胭脂水粉的香味,起初我以为他是去了什么烟花柳巷之地找了老相好故意瞒我,我也没想那么多,可是接连几天都这么晚回来,到让人有些生疑。”
穆松筠反复琢磨着德嫂说过的话,半夜返家,胭脂水粉,身体疲惫....又恰好德福在留宿朋大人院中的那一晚朋大人突然溺水而亡,这一切的一切是否会有关联呢?
此时穆松筠猛然回忆起土登扎布的话:异常之处没发现,我就发现年后那几天他精神头儿越来越好了。对,好像有一处挺反常的。他之前跟我说他不想娶在京的格格回他们旗,可是年后那阵儿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整天盼着赶紧完婚回去。
他又想起德福的尸首,手臂、脚踝有多处红色印痕,刀插在了后腰处。
穆松筠将朋楚多尔济与德福死前的所有疑点都汇纂在一起,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难道说他们两人之死都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发现自己距离案子的真相已经越来越近。
第二日,穆松筠雇车到京城西郊,来到了西直门外涵德园。
穆松筠拎着一瓶酒来到了田秃子的房间。
“三爷,您今儿怎么有闲情逸致来找我了。”
穆松筠笑道:“丰田爷,我昔日理藩院的同僚送给家母一瓶上好的蒙古烧酒,我一个人喝怪闷得慌的,知道您是品酒的行家,特意找您来跟我品品酒,不知道您意下如何。”
田秃子立刻喜笑颜开。
“还是三爷您疼人,知道我离不开这个,您稍等我一下,我去膳堂炒两个菜下酒。”
不一会儿,田秃子端着两盘菜摆到了桌子上,又拿出两个酒杯,穆松筠打开酒满上,田丰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酒。
“真是好酒呀,三爷。”
“没想到丰田爷您对这蒙古烧酒也能品鉴。”
田秃子摇摇头,道:“瞎喝着玩儿吧。他们旗人都爱喝这蒙古烧酒,从入关前就爱喝这个,他们管这个叫里皮袄,能御寒。”
“对了,丰田爷,这馞馝之事,您可知道。”
“这事儿在涵德园都传开了,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德爷也真是的,怎能做出如此禽兽不如的事儿。”
穆松筠也叹了口气。
“不过这馞馝丫头也怪可怜的,这额驸一死,不光是乌林珠格格要守活寡,连馞馝小姐也没了出路。”
穆松筠心下便生了疑。
“此话怎讲?”
“本来这格格远嫁大漠,馞馝丫头也要当陪嫁丫头跟着一起,这样将来还能给额驸当个通房丫头,备不住还能让额驸收了房,给个名份。可是这格格一守寡,馞馝丫头也就没了什么盼头,除非给了王爷,不然的话也就只能陪着格格孤独终老了。”
穆松筠心里一惊。
“咱这京城里的府邸世家所有的陪嫁丫鬟都会给主人当通房丫头吗?”
“大多是吧,而且很多格格在出嫁前都会让身边的丫鬟先和额驸同房,以探探虚实。”
田秃子话音刚落,穆松筠酒杯差点儿没拿稳。
“三爷您怎么了?”
“不碍的,不碍的。”
穆松筠赶忙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以遮窘态。
“对了,丰田爷,咱们这位乌林珠格格平日里有何喜好?”
田秃子撂下酒杯,回忆了起来。
“要说咱们这位格格,还是真有才情,整日喜欢吟诗、抄诗。”
穆松筠一听便来了兴趣。
“格格喜欢哪些诗?”
田秃子喝了一口酒,说道:“我原来老听格格念过一首诗,我也不知道是谁写的,她老吟这一首,我都快背过了。”
“什么诗?”
“枫叶千枝复万枝,江桥掩映暮帆迟。”
穆松筠接着说道:“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
“嘿,三爷您也知道这首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