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松筠送走众人后,突然想到自己就要在惇王府当差,这涵德园的事儿还没弄利索,便先雇车前往涵德园。
到了涵德园,书房官蒋富住、吴景吉吴八爷、爱隆阿、哈当阿等人惧在。还有王府长史喀勒春、伊春阿,三等随侍巴克塔布、德泰、巴哈布,以及涵德园的五品典仪李昆李五爷等。原来今日涵德园有例行公事,王府别院一众官员全都在此。
穆松筠跟众人打了招呼,说自己这几日就要入惇王府当差,众人决议要和穆松筠摆宴饯行,穆松筠实在推辞不过,便同意了。
也许是酒不醉人人自醉,想到朋楚多尔济之死,穆松筠在席间不禁多喝了几杯,吃完饭穆松筠便有些不胜酒力,于是众人便让郁秀将穆松筠送回了家。
到了板墙胡同,郁秀架着穆松筠进了院子。此时刚过完年,天气依然有些寒冷。穆松筠被郁秀架着进到院子后,一股寒风袭来,他顿时清醒了不少。
穆松筠看到来福高傲地蹲坐在院子中间,舔着自己的爪子,悠然自得,冲他喵喵地叫了两声。
郁秀架着穆松筠进了屋,将他鞋脱了,扶到了床上。穆松筠感到自己头脑有些发胀,不久就睡去了。
等到穆松筠醒来后,已是申时左右。房间里仍然弥漫着一股肃杀的气息,他不禁打了个寒颤。来福也一下跳到他的床上,冲着他撒娇似的叫着。穆松筠看到桌子上的茶壶还冒着热气。他估摸着是母亲来过了,于是起来倒了一杯茶喝。
睡醒后穆松筠本就醒了七八分酒,这一杯茶下去他顿觉神清气爽。
这时,他猛然抬头,顿觉内心无比惆怅。
挂在墙上的那张弓,那正是朋楚多尔济送给他的结拜信物。此时他的眼前早已浮现出了朋楚多尔济的音容笑貌,泪水涌出了眼眶。
他想起了初见朋楚多尔济的情形。
这时他突然听到了脚步声,赶忙擦拭了一下脸上的泪水。
母亲已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看到穆松筠眼睛红红的,穆母知道他哭过,便坐到了儿子的床头。
“三儿,你有心事呀?”
穆松筠摇了摇头。
穆母笑了笑。
“你瞒不过我的。”
“娘,您还记得初二那天来咱家的那个蒙古台吉吗?”
穆母回想了一下。
“就是给咱们家送来牛羊肉和奶茶的那个朋大人是不?记得,怎么了?”
穆松筠叹了口气。
“他是王爷的女婿,我刚跟他结拜没多久,他就死了。”
“死了?哎呦”
穆母大吃一惊。
穆松筠默默地点了头,指了指墙上。
“就给我留下了一张弓。”
“怎么死的?”
穆松筠沉痛地说道:“今儿早上府里的太监去井边打水的时候,在井口发现了他的尸首。是他杀是意外,至今尚无定论,王爷准备调我进府查明此案。”
穆母叹了口气。
穆松筠的泪水又夺眶而出。
“娘,你说人活的好好的为什么会死?”
穆母摸了摸穆松筠的额头,说道:“傻孩子,有生就得有死。这世上,没有人能伴你一生。爹娘只能伴你前半生,家小也只能陪伴你后半生。当初你那挨千刀的爹死的时候,娘就想,为什么我命这么苦,年纪轻轻的就当了寡妇。可是我又一想,好歹我还有个儿子,能给我养老送终。所以你当初被王爷囚禁的时候,我想尽一切办法到督察院去程控。我已经失去了丈夫,不能再失去儿子了。”
穆松筠抹了抹眼泪。
“您当初是怎么看上我爹的?”
说到这儿,穆母立刻气不打一处来。
“想想我就生气,为娘我就压根儿没看上他。”
穆松筠一脸疑惑
“那您当初是?”
穆母此时也坐在了穆松筠的床边,开始回忆起过往。
“你姥爷当初是在盛京一个药铺伙计。那年冬天东家吩咐他去安国采买药材,我非吵着要去,你姥爷就带我去了。中间路过京城。你姥爷想来都来了,就带闺女看看去。谁成想到了京城你姥爷就感染风寒病倒了,当时我们是举目无亲,我一弱女子也无可奈何。结果碰巧你爹正在当差,他送你姥爷去了医馆,还付了汤药钱,又在你爹家里住了几天。你姥爷病好了以后劲儿上来了,非要我嫁给你爹不可,也不管我当时哭的稀里哗啦的。”
穆松筠挠了挠头。
“那您当时为什么不想嫁给我爹?”
穆母叹了口气。
“你爹是旗人,我们是民人,这旗、民本就尿不到一个壶里去了。就拿这当差来说吧,我们民人是好男不当差,旗人是世代当差。再说了,我从小最好的玩伴兰儿人在盛京,嫁到京城里之后我可就再也见不到她了。而且旗人家里规矩大,你爷爷那个人你也知道,每天大早起天还没亮我就得给他去请安,我那时候岁数也小,觉儿也多,大冬天谁愿意那么早起。”
穆松筠这时才发现母亲那时候刚嫁到穆家不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其实那日我之所以难过并不只是因为你被圈禁,而是因为,我当初本不想你跟你那个死鬼老爹一样去当差。伴君如伴虎,你跟着王爷没准哪天他一不高兴你就吃瓜捞了。为娘的不图你飞黄腾达,只希望你平平安安。”
穆松筠恍然大悟。
“这就是您当初不想嫁给爹的原因吧。”
穆母点了点头。
“对,我不想我儿子也跟着当差,我已经失去了丈夫,我不能再失去儿子。可是你姥爷只想着报恩,根本不懂得我的难处,一心想让我嫁给你爹这个旗人。”
穆松筠今天才发现,原来在家中母亲才是那个明白人,枉自己还号称什么巴克什,还不如母亲一个不识字的寡妇有见识,弄得自己被绵恺圈禁,现如今升了四品典仪就自以为是,殊不知哪一天就又身陷囹圄了。
这时穆母又语出惊人。
“其实新婚当晚我就想跑。”
“那您为什么没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