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田爷，我听说您是咱们惇王府的老人儿了。”
田丰喝了口酒，便说道：
“是呀，老奴四岁入嘉亲王府，爷都是我看着长起来的。自从爷分府自立以来，我一直在他身边服侍。”
“如此说来，这惇王府里的事儿，您应该门儿清呀。”
田秃子摆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架势。
“不是跟您吹，这惇王府的事儿就没有我不知道的。”
穆松筠大喜过望。
“这乌林珠格格，您可有所耳闻。”
“岂止是有所耳闻，简直是太熟悉了。说起这乌林珠格格，可真是个命苦之人。”
穆松筠皱了皱眉头。
“哦，此话怎讲？”
田丰又喝了一口酒，才不紧不慢地回答道：“穆大人，我想您应该知道这京城王府里未出嫁的格格们，哪一个在宅门之中不是被捧在手心里，要星星不给月亮。这旗下平民的丫头们见了长辈都不用跪拜，为的是将来可能当娘娘，不能先给人下跪，更何况是格格。爷早先有两个阿哥，都早夭了，别看咱们爷有不少通房丫头（侍妾），就这一位格格，可是咱们这位乌林珠格格就是不被王爷待见，这也真是奇了怪了。”
穆松筠心里一怔。
“这到底是为何呢？”
“这谁说得清呢。不过也不是一落草（出生）就这样。我记得刚有格格那会儿，王爷对格格也是百般疼爱，可是在格格十五岁那年，王爷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儿跟福晋大吵了一架，从此以后对咱们这位格格就不闻不问了，还老嚷嚷着要把她嫁到漠北去，您说奇怪不奇怪？”
听了田秃子一席话，穆松筠也感到此事非同寻常。按理说这旗下王公宅门里的格格几乎没有不受宠的，更何况是绵恺唯一的女儿，虎毒还不食子，这么盼望乌林珠嫁到喀尔喀，这当中必定是有缘由的。
穆松筠嘿嘿一乐。
“莫非这乌林珠不是王爷的骨肉。”
田秃子赶忙打断他。
“哎呦，可不敢乱讲啊，穆大人，这乌林珠格格的相貌和王爷年轻的时候十分神似，怎么会不是王爷的骨肉呢。”
穆松筠用手指敲打着脑门。
“这可就奇了怪了。那乌林珠格格是不是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哥。”
“您说的是德惟一阿哥吧。”
穆松筠点了点头。
“不错，他是哪家府邸的公子呀。”
田秃子嘿嘿一乐。
“这您可问着了，这德惟一阿哥是咱们钮钴禄福晋的亲外甥，镶黄旗，祖父为尚书福庆，曾祖父为爱必达，就是遏必隆的孙子。”
穆松筠好奇地问道：“那为何两人会情投意合呢。”
田秃子微微一笑，说道：“看来穆大人您对这旗人府邸世家亲戚间的来往不太了解。”
穆松筠向田秃子拱了拱手。
“愿闻其详。”
田秃子喝了一口酒，继续说道：“这京城的旗人呀与民人家里不一样，旗人家长对旗下少男少女之间的来往不知道避讳。您想那些府邸世家之间相互联姻，各家亲戚走动也多，那么多格格与阿哥从小就有机会在一起游玩。那些正值青春的少男少女频繁的接触就会互相产生倾慕之情。一旦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父母为他们所挑的人家又不是他们钟意的人，这就成为了这些府邸世家格格和阿哥们的烦心事儿。”
穆松筠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还有这种事？”
“穆大人，您别看许多府邸世家的格格阿哥们一辈子锦衣玉食，真正过得舒心的没有几个，都是这联姻闹得。大部分格格阿哥们对自身的婚事都只得隐忍了事，但也有那些桀骜不驯的主儿，从而酿成惨案。前一阵儿郑王府的府邸里的一个阿哥经常和一个格格经常登台唱戏，二人常扮演夫妻，最后日久生情，立下誓言要在一起。结果二人的婚事遭到了双方父母的反对，阿哥的父母为他安排了另一桩婚事，阿哥在新婚之夜竟将自己的新娘毒死。所以乌林珠格格和德唯一阿哥这事儿在旗人府邸世家里都很常见。”
穆松筠轻轻用手指敲打着额头。
“可即便如此，王爷也没必要把自己唯一的骨肉远嫁喀尔喀，他可以上书将格格留在自己身边，或者从喀尔喀招个驸马，另辟一个府邸。”
田秃子叹了口气。
“谁说不是呢，要不说这格格是个可怜之人。”
这时穆松筠突然想到乌林珠格格的侍女馞馝。
“丰田爷，这乌林珠格格是不是有一个侍女叫馞馝。”
田丰点了点头。
“嗯，确有这么个侍女。”
穆松筠好奇地问道：“那此女是何来历？”
“这女子出身颇为神秘，并非出自王府包衣，也不是钮钴禄福晋带来的丫鬟，是个民人之女。”
“哦？”穆松筠此刻突然觉得这主仆二人都很反常。
“他爹是咱们惇王府的厨子老袁。这老袁是保定府的，原来在直隶总督长龄大人家当厨子，烧的一手好官府菜。没事儿我俩就经常在一起喝两盅。那阵儿他把这姑娘带进府的时候这姑娘已经十三四岁了。后来不知怎么回事儿这姑娘让格格看上了，非让她当自己的丫鬟。那阵儿格格还没在王爷那儿失宠，所以呀王爷就让我当个中间人从厨师老袁那儿把他姑娘买下来。”
穆松筠突然感觉到哪里有些不对劲。
“丰田爷，咱这惇王府的厨子在地方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不至于穷到卖儿卖女的程度吧。”
田秃子又喝了一大口酒。
“谁说不是呢，王爷跟我说这事儿的时候我也心里犯嘀咕呢，谁家无故愿意把女儿让给大户人家当丫鬟呀，他又不是王府的包衣。我当初也是硬着头把这事儿跟老袁说了，您猜怎么着？”
“他同意了？”
“嗨，岂止是同意，简直是乐开了花。我还跟他说，万一哪天王爷一高兴把她收了房，他可哭都来不及，结果老袁说不碍事儿，要事让王爷看上那是他的福分。最后王爷一看老袁这么明事理，这卖丫头的钱多给了数倍，老袁还在外面请我喝了顿酒。”
田秃子一番话让穆松筠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馞馝入府后表现如何。”
“深得格格宠爱，主仆二人几乎形影不离，她这名字还是格格赐的，这馞馝还曾为了格格的婚事顶撞过王爷。”
此刻穆松筠心里已经犯了嘀咕，他觉得这事儿恐怕没那么简单，这些几乎都是有悖人伦之事。他觉得这惇王府之中定隐藏着什么大秘密。
田秃子此时似乎又想起来什么。
“不过我倒是听有人提起过，这馞馝原来在直隶老家似乎干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