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罗刹国的一个郎中托小的联络高丽人帮他们贩卖药材。”
穆松筠眉头一皱,说道:“什么药材?”
“是罗刹国一种药,能够缓解疼痛的药,小的偏头风就是这个丹药治好的,他们管这叫极乐丹。”
“为何罗刹人自己不卖,偏要让高丽人帮忙去卖。”
何民泰低下头说道:“这个小的不知。小的起初通过内务府的高丽老爷们联络到了这些高丽使团的人,可是他们一听说是入口的丹药就没敢答应,怕出什么岔子摊上人命官司。”
图善说道:“既然如此,为何你又和高丽通事会面。”
“那天内务府的高丽佐领金老爷带小的去了玉河馆,谁知他们一听说是给病人吃的药便让小的吃了闭门羹,小的便只能离去。谁知道那个韩通韩大人当天晚上突然找到小的,说想私人进一批极乐丹,小的当然愿意,于是几次在百顺斋和韩大人商量药材的数量和价格。最后他购得了五十颗极乐丹,说先买着试试看。”
穆松筠说道:“你是如何认识那个罗刹郎中的,他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你们会选在百顺斋见面。”
“那个郎中叫彼得罗夫,有一次罗刹住京喇嘛给我们义诊,小的自小患有偏正头风,彼得罗夫郎中给小的服用了半颗极乐丹,小的头风立刻治好了,从此小的便和彼得罗夫熟识了。见面地点是韩大人选的,小的不知。”
穆松筠三人听了何民泰的供述,深感案情错综复杂,便命令属下将他暂时关押到慎刑司的牢房中。
审讯结束后,图善说道:“三爷,您说这个何民泰说的是实话吗?”
“我认为何民泰的供词都合得上。”
“三爷,您说为什么这个药品罗刹人自己不卖,非要通过高丽人。”
“据我所知,高丽参等药材在京中销路甚好,罗刹人此举有可能是为了借助高丽药材的名气打开这个丹药的销路。”
“可是京中大户人家甚多,只要是真的能有奇效,应当不愁销路呀,而且没看到韩通的失踪和吕东植的暴毙以及这极乐丹之间有任何关联,难道是这丹药暗藏玄机?您说有没有可能是韩通下药毒死了吕东植,用的正是这极乐丹,正所谓是药三分毒。”
穆松筠眉头一皱,说道:“图爷,若果真如您所说,韩通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向吕东植下毒。另外,为何韩通会选在百顺斋与何民泰会面,这和熙老爷是否有所牵连。”
“这案情越来越扑朔迷离了,三爷,咱们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您现在立刻通知惇王爷,此事涉及到住京的鄂罗斯喇嘛,需要理藩院从中协助,我倒要看看罗刹人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在听取了图善的禀告后,绵恺递了折子,之后清廷命令理藩院派人前往东江米巷就此事照会罗刹驻京喇嘛使团。
自《尼布楚条约》签订后,罗刹国大力发展了对清国的商业贸易。那时经常有鄂罗斯商队来清国,每个商队有数十人到数百人不等。他们携带毛皮之类的货物,到清国换取金、银、锦缎、棉布等,获利甚多。
世宗时期,清国与鄂罗斯签订了《恰克图条约》,规定鄂罗斯传教士每十年轮换一次,每次由六名住京喇嘛和四名鄂罗斯人组成。该条约还允许鄂罗斯喇嘛建立喇嘛庙,其选址定在了京师南城的东江米巷,与鄂罗斯馆相毗邻。东江米巷也成为了在京鄂罗斯人和鄂罗斯旗人的聚集地。
穆松筠相信此事不久就会水落石出,因此一连几日都在家中等待消息。
因为连日来四处查案,穆松筠已经感觉到身心俱疲。今早在给母亲请安后,穆松筠雇车前往了柺棒楼。
几个月的王府生活已经让穆松筠和惇王府的包衣旗人一样养成了洗漱后和早饭前喝茶的习惯,称之为“冲冲龙沟”。
除喝茶外,柺棒楼还提供其他简单饭食,若有人想另吃菜,茶馆可定做。有猪、羊、鸡、鸭、鱼、虾等。但菜不精,味不佳,饭主要为老米饭、斤饼、斤面、馅饼等类”。
穆松筠早晨在包间叫了一壶茶,一碟红炉点心,便专心致志地看起了《百二老人语录》和《御制清文鉴》。
红炉点心是柺棒楼贩卖最主要的茶食,主要包括“月饼、元宵、芙蓉糕、萨其马”。芙蓉糕与萨其马都为典型的柺棒楼的糕点。柺棒楼所做的点心与点心铺相比更小,价格更为低廉,方便食客就着茶水食用。
到了晌午,穆松筠点了一碗烂肉面充饥。
烂肉面是用肉的碎块儿做面条的“卤”。因旗人好食猪肉,所以通常烂肉面里面放的是猪肉碎块。但拐棒楼贩卖的烂肉面里面并没有肉,只是炖肉的卤汁而已。
京师旗民常流传一句话,“管他驴或马,吃饱了烂肉面再打镲”。烂肉面因其制作简单,价格低廉,较为美味,很受旗民的欢迎。
就在穆松筠低头吃面之时,忽然有人走进了他的包房。来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旗家少女,明眸皓齿,容颜姣好,只是肌肤间少了一层血色,显着苍白异常。她的头上梳着两把头,两边挂有垂到两肩的大红穗子,脚踩着凤头鞋。
穆松筠看到来的人自己未曾谋面,又是个年轻女子,顿时有些紧张。他站起了身,脸色发红。
“这位姑娘,您是不是走错屋了。”
女孩走了过来,对穆松筠说道:“您是不是穆松筠穆三爷。”
穆松筠心想这人如何会认识我,于是点了点头。女孩向穆松筠行了一个抹额礼。
“小女子馞馝,乃是惇亲王格格乌林珠的婢女。”
穆松筠赶忙抱拳行礼。心想这旗人女子到底是与民人汉家女子不同,既不缠足也不会被锁于深闺大院之中,可以随意出入酒楼、茶馆、店铺。
怪不得京师有谚语:鸡不啼、狗不咬,十八岁的大姑娘满街跑。穆松筠虽为旗籍另立档人,但邻里也都是汉家民人,从未见过如此大胆的女子。
“三爷不必多礼,小女子今日前来茶馆拜访,有些唐突了,还望三爷您见谅。”
“馞馝姑娘您言重了,请问您有何吩咐?”
穆松筠话音刚落,馞馝突然下跪,叩头就拜道:“吩咐不敢当,小女子有事相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