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昕穿着狐裘,几乎将全身都裹在里面,只露出一张苍白的小脸。他的嗓子里突然感受到一股痒意,却生生克制下来。
他的手摩挲着暖炉的边缘,眼里的情绪不甚分明。
进宝在一旁撑着伞,主仆两人走在被下人清理好的雪路上,皆沉默不语。进宝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主子的亲娘一直是主子一块心病。
就像是溃烂的伤口,只有将腐肉清了,伤口才能痊愈。
可是生在主子身上的这块腐肉不是想清就能清的。
风雪中的人影影绰绰,让人看不清,可还是有眼尖的丫鬟婆子瞧见了,一溜烟跑进去告知屋内的人。
“姨娘,二公子在路上。”
底下的婆子小心地觑着林姨娘的神色,林姨娘没什么表情,说不出是喜还是怒。
倒是旁边的嬷嬷见了,知道自家主子心情称不上好。
也是,主子一向不怎么喜欢二公子。要她说这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孩子再怎么说也比前主子亲啊,而且现在主子也成了主子,再怎么也不该对自己孩子动手啊!
可惜现在母子俩都快成了仇人了。
都怪主子身边嚼舌根的。
林姨娘的贴身丫鬟见了嬷嬷看她不善的眼神,心里不屑极了,但面上却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样子。
“姨娘,二公子来了。”
丫鬟的声音刚落,闻人昕便伴着通传声走了进来。
瞧见这满屋子的丫鬟婆子,闻人昕眼底划过一丝冷意。
“二公子这么没有礼数吗?见到我也不知道请安。”林姨娘放下手中茶杯厉声道,脸上刻薄的神情让原本还算清秀的面庞显得有些丑恶。
满头珠翠,穿金戴银,却吝啬给自己孩子一条活路。
“姨娘叫我来是有什么事?”闻人昕没有管她说的请安,直接问。
要不是怕这个女人闹起来无法无天,他一定不会过来。
林姨娘被噎了一下,看着神色冷淡一点儿不把她这个娘放在眼里的儿子,心头怒火高涨,但想起自己有求于他,夫人那边还等着呢。
“明年的会试你不准备参加吧?”
听闻此言,闻人昕瞬间明白了他这个亲娘打得什么主意,眼神更冷了。
“我当然参加,姨娘叫我来仅仅是问这件事吗?”
闻人昕的冷言冷语还有那嘲讽的眼神瞬间刺激到了林姨娘,她的心里恶意横生,甚至控制不住地想当初就该掐死他。
要不是他,她怎么会被夫人折磨这么久!
要不是他,她怎么会时时刻刻都活在恐惧里!
……
闻人昕见林姨娘只是恶狠狠地看着他,眼里还带着些仇恨。他瞬间就没有和她交谈下去的欲望。
“姨娘要是没有事,我就先走了。”闻人昕转身就走,示意进宝跟上。
进宝立马跟上,拿着伞撑过闻人昕的头顶。
一屋子的人都没敢阻拦。
林姨娘怒火攻心,她没想到往常一直沉默无声的儿子此刻竟敢反驳她,不等她将话说完就走!
“你要是敢走,你今后别认我这个娘!”林姨娘放狠话,她的内心萦绕着不知名的恐惧。
她要是没有将夫人交给她的事情办好,那今后丞相府将没有她的容身之地!
她好不容易得来的锦衣玉食、丫鬟婆子都会一一失去。
看着停下脚步的闻人昕,她自鸣得意,觉得这样的话肯定能让她这个翅膀硬了的儿子乖乖听话。
毕竟很多次都是这样的。
可是她忘了,失望是一点点积攒起来的。
闻人昕背对着她,林姨娘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见他的背影。
那即使穿着宽大的狐裘也依然能让人感受瘦弱的背影,林姨娘忽然就心头一窒,但这种感觉很快过去,恍然得就像错觉。
“姨娘,我本也不叫你母亲。”闻人昕说完,就迈步进了皑皑大雪。
林姨娘恍然惊醒,但又很快陷入了新的迷惘。
这是什么意思?
本不叫我母亲。
叫谁母亲?
是了,妾生的孩子叫正室母亲。
怔怔的林姨娘没看到身旁的贴身丫鬟眼里划过一道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