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顶的雪还在刮,余光里的人影也很快被鹅毛般的大雪遮挡,身边的人询问道:“段少,要不要先送您下山,我们已经准备好了……”
“暂时不用,送山顶的这些人回去。”
“那您?”
男人只是看向前方依旧被风雪掩盖的山体,救援人员是从那个方向的地下徒步攀爬上来的,那边正汇聚了很多这次的救援人员,其中有大部分都是他的人手。
手下也注意到了他的视线,连忙解释道:“除了我们十个人以外,还有几位老总的保镖也跟着上来了。”
已经有几个在山庄心智被折磨了好几天的人,抱着自己上来的保镖就开始崩溃大哭的,边哭边喊:“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怎么现在才上来!知不知道我这几天在这里过的是什么日子,连热水都没有!”
“呜呜呜呜,他娘的,你们所有人回去都给我罚两个月工资!”
“真是艹了,这破天气,说下雪就下雪,老子都以为这辈子都要被困在山里,你们这些废物要是再来吃点,就等着直接给我收尸吧!”
几个被困的大老板骂骂咧咧,指着自家保镖又哭又闹,最后还是在场的人的提醒才降低了音量。
“山下开路的过程有点棘手,所以在路上就浪费了比较久的时间。”段裴西的手下又解释道:“不过下山的路线也很久确保是安全的。”
这一路上,要随时小心会因为他们声音太大而再次造成的崩塌,也要小心不断叠加的大雪会再次压垮好不容易挖出来的通道,因为之前就发生过好几次这样的事情,才会反复耽误救援的进度。
就是能上来的这条路,也是昨天晚上才勉强打通的。
一整夜的登山过程极其艰难,其中需要克服的困难,不只有极度的寒冷,还有各种被雪掩埋的的山路,走到后面几乎都没有路了,只能一个一个硬着头发扛着物资爬上来。
直升飞机起飞也极其困难,今天也是运气好风向适合,风雪也比昨天小了一点,才能落在山顶的庄园。
段裴西问:“除了你们这些人以外,还有其他人吗?”
那人也愣了一下,刚要开口,段裴西的手机就滴滴地响了起来。
姜婵衣在电话里问:“你那边真的还好吗?”
段裴西回道:“怎么?不相信我?”
“不是啊,我只是觉得好冷。”
段裴西:“K市怎么会冷?”
姜婵衣那边的电话背景音很是嘈杂,声音断断续续的:“……你……不……不是吧……”
“嗯?”
“没事。”
“你在哪里?”段裴西直接开口问。
电话那边的信号又变得断断续续起来。
段裴西看向身边的人:“马上安排下山的飞机。”
“是!”
段裴西接过大衣套上身上就往前走,刚走两步有人喊了声:“……段裴西。”
声音很小,掺在雪里几乎都听不到。
但能让大步离开的男人迅速回头。
在入口的位置,裹着一件白色大棉袄的姜婵衣就站在雪地里,穿得再多也总是朵脆弱的花似的,她手里还拿了个手电筒,光一照,精致的小脸在光底下若隐若现,看到他时先是上下扫了一眼,才冲他笑了一下。
段裴西朝她走去,在她面前站定时,还没开口她倒是先说了,“段裴西,你给我买的手机为什么这么不稳定啊?”
语气里掺杂着几分不易察觉地撒娇,她抱怨道:“你知道吗?这手机在来的路上,都快被冻成冰块了,电池的电一会儿就没了。”
段裴西一把抓住她伸出来的手机,把人拉到跟前,低头询问:“你怎么来了?”
姜婵衣眉眼弯弯,“为什么不能来?”
“故意给我电话?”
“我只是想看看你会不会骗我。”
大半个月的时间没有见面,男人还在山顶被困了五六天,虽然还是帅的,但已经逐渐有点和平时的干净一丝不苟沾不上边,姜婵衣抬手故意戳了戳他的下巴:“看你好像过得还真挺不错的。”
手还没收回来就被段裴西在半空中握住。
她没戴手套,他手上的皮质手套碰到她的手指,冻得她一哆嗦。
段裴西脱了手套,把她的手揣进了口袋,皱起眉头问:“手怎么这么冷?”
“手套戴着太不方便了。”
“这种天气不戴手套,手指头不想要了。”
“刚才脱的。”
“罗熊带你来的?”
“我自己想要来的,而且和他说了好多次,他才肯愿意带我上来的。”
段裴西往她身后的位置看了一眼。
罗熊正躲在后面铲雪,时不时往这边看一眼,就是不敢上前来。
“他倒是没你这么理直气壮。”
姜婵衣的手拽了一下他大衣的口袋:“如果我不跟上来,怎么能有幸看到段少现在的样子?”
当时从云边牧小镇过来,她看到找这周围的相关新闻报道以后,本来就是她一直都在求罗熊带她过来。
“看到我这样你好像很开心?”段裴西笑着问。
“那当然了,我是来看看你在这里有多狼狈的。”
“那你现在看到了。”
“……也并没有多狼狈嘛。”
两人一问一答,甚至都已经全然忘记了周围的寒冷,直到姜婵衣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段裴西才喊罗熊过来;“去安排下山。”
罗熊悄悄看了眼姜婵衣,又立即点头:“好咧!段哥!我和你说啊,嫂子上山的时候我全程看着,绝对不会有任何事情的!就是摔了几次,不过嫂子一直说没什么事……”
段裴西:“去准备。”
很快,姜婵衣肩膀披上了他的大衣,他用大衣把她紧紧裹住,搂着她的肩膀。
姜婵衣几乎是被他抱着走的,回头又忍不住看了眼被风雪掩盖的山庄,又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按在了胸口,男人的手掌捏捏她的后颈,“先走。”
…………
两个小时后,姜婵衣捧着杯热茶缩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放了一台平板,里面正在播一部关于美术画作近代史的电影,她看得入迷,连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什么时候停了,她都没注意到。
直到下半身只围了件浴巾的男人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地从电影里抬起头。
“这么快就洗好了?”
怎么感觉才过去十几分钟……
房间里的暖气很足,刚才他们从山上下来以后,段裴西就去的洗澡了,她开始还冷得直哆嗦,后面房间里的温度起来了,她身上的衣服也脱得只剩下一件贴身的白色长袖。
男人靠近时身上的热气实在有些难以忽视,姜婵衣默默往沙发旁边挪动了一点。
段裴西倒没说什么,只是跟着她一起看平板:“电影?”
“嗯,是的。”
“作业?”
“差不多,因为我这次来H国的云边牧,除了参加艺术展以外,还有陈妍导师交给我的一些任务,需要我整理一些关于这次画展的文件。”
“看这个电影干什么?了解那些展览品的历史?”
姜婵衣喝了口茶,只觉得全身都暖和了起来,“没错。”
段裴西倒没有再说什么了,让她安静地看电影,他随意套了件衣服在身上,坐在她身边。
姜婵衣刚才开始还能看的进去,后面他过来以后,又不说话也没什么动作,她看了一会儿就忍不住偷偷瞟他一眼。
开始他好像在看手机,并没有注意到她的视线,后面姜婵衣偷看的次数多了,等她再次去看的时候,就正好被他抓了个正着。
两人视线相交,姜婵衣又若无其事地挪开。
段裴西勾起嘴角:“你这次过来,准备待多久?”
“最多五天。”
“今天是第几天?”
“最后一天。”明天的飞机,得飞回去上课了。
段裴西关了手机,坐过来挨近她:“我还要在这边多待两天,还有点事情因为封山耽误了,需要花点时间去处理。”
“哦……我知道了。”姜婵衣点头,又将注意力放在了平板电脑上。
男人从侧边伸手,抱住她,下巴抵在她肩膀上,若有若无地亲了她一口。
姜婵衣被他下巴上的胡茬刺得躲开:“你怎么连胡子都不刮啊……”
还好没真的被他亲到,就是擦了一下她都感觉扎人。
段裴西笑:“没剃须刀。”
“怎么可能呀,这酒店不是什么东西都有吗?叫前厅的小姐姐给也行。”这可是段裴西订的,五万多一晚上的酒店,外面的客厅和露台大得没边了,总不可能一个小小的剃须刀都没有吧。
“没有。”
“嗯?”
“真的没有。”
姜婵衣持着怀疑态度,顺手就拨通了这边楼下服务人员的电话。
得知他们这边酒店里真的没有为顾客准备剃须刀,原因是H国独特的习俗,为了防止顾客被利器划伤,会把每间房锋利的东西都收起来……不得不说,H国果然还是有一定的文化和信仰差异在里面的,这理由一旦放在K市,乔沁肯定说实在是奇葩。
姜婵衣挂了电话,表情也有点一言难尽。
“好吧,那算了,正好呀……”她故意揪他下巴,“等回去了,让妈和奶奶都好好看看你这副模样。”
段裴西觉得她很可爱,忍不住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搂着她看平板:“继续看。”
姜婵衣被他抱在怀里,很舒服很暖,倒也就没有计较他的胡茬了。
大概又过了一个多小时,窗外白雪皑皑,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出太阳了,雪晴景美,看到这种天气的瞬间,姜婵衣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很适合画画。
电影已经接近尾声,屏幕上开始播放片尾曲,姜婵衣手里的茶也喝得差不多了,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就盯着窗外的景色。
段裴西好像看出来她的想法,主动提议道:“上次你给我的那幅画,我带过来了。”
“你把那幅画带过来干什么?”
那画尺寸挺大的,将近一米五高,挂在家里的墙上才正正好。
“想临摹。”
“嗯?”姜婵衣不可思议地回头看他,差点都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临摹?”
段裴西一脸云淡风轻:“不允许吗?”
“你怎么临摹的?”她朝男人伸出手,“拿出来我给你看看?”
段裴西握住她的手,“临摹的都在山庄里了。”
“难道你这几天封山的时候,都在琢磨我的画?”
“是。”
“我还是有点不相信。”姜婵衣立即去桌上把她随身带来的背包打开,纸张不够大,但是用来画平时的作业画已经差不多了。
她拿在窗台那边铺开,段裴西帮她固定画架。
“你坐在这里,我考考你这几天是不是真的在临摹我的画,就先画一下这外面的雪景吧。”
姜婵衣拉着他的手臂,让他在椅子上坐下,并且指着窗外的一片雪花飞旋,“你试试吧。”
段裴西没拒绝,在等她调好颜色后,用画笔沾了点颜料在画纸上画起来。
姜婵衣坐在他身边的椅子上,见他下笔都不带半点犹豫的,开始还有点惊讶,后面画得多了,她就没忍住:“有的人,开始还能糊弄糊弄,画得越多马脚露得也越多了哦。”
段裴西捏了下她的脸:“怎么?我是初学者。”
“不会吧,之前我画画你都是能给我提意见的。”
“理论知识和实践的性质不一样。”
姜婵衣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然后拉着他在画上点画的手,“这里力度要轻一点,而且颜色不能太满……”
一整个下午的时间,他们都在画板前绘画,开始是段裴西着手,后面就变成了姜婵衣主笔,画到远处的夕阳都出来了,她才恋恋不舍的停笔。
好久没有画这种油画了。
她看着画纸,第一次觉得雪景也能这么温暖。
正思考着在画上留个属于她的小标记,就发现身边的男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
她突然抓着他的手指往右下角按了一下,未干的画上多出一个极其细微的指纹。
段裴西挑眉:“干什么?”
“印记。”
男人指纹上沾到了颜料,用手帕擦干净以后,目光从画上转移到了姜婵衣的脸上,在姜婵衣还在想画的出神之际,他捧起她的脸颊,低头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