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光线很暗,窗户外的光都透不进来。
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一盏惨白的灯亮着。
被照亮的地方不多,晃动的光影在房间里左右摇摆,压抑又低沉。
那跪在地上的人旁边时时刻刻还有人监督。
如此反复,受尽折磨。
罗鹰正蹲着,似乎正在低头和跪在地上的人说着些什么,还没说两句话,看见他们来了,便起身冲段裴西和姜婵衣点了下头。
姜婵衣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直到辨认出那道身影是段扬,她脸色微微泛白,“你……”
段裴西放下她,让她站在自己面前,指尖轻擦过她脸上细嫩的皮肤。
“熟悉吗?”
姜婵衣咬唇没回。
他笑着继续开口:“你们昨天晚上才见过。”
“我就知道,你都知道昨天晚上的事情。”
就没有事情是瞒得过他的。
敢情刚才他都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手机都在拨号页面了,为什么不给我直接打电话?”段裴西牵起她的手,往前走了几步。
“罗熊哥和你说的?”昨天她打电话的时候,只有罗熊在旁边看着。
“下次记得早点给我打电话。”
姜婵衣甩开他的手:“我不认为这种事情还能有下一次,段少把他打成这样,不也不会让这种事情再发生了吗?”
段裴西上前两步,背对着她:“没错,所以母亲让我好好管教他,免得让他被人利用了还被蒙在鼓里,也免得他真把自己喝死在那种地方,被人一枪打死。”
姜婵衣不愿再去看地上段扬背上的伤,挪开视线:“他会长记性的。”
“还不够。”
“这是你们家自己的事情,够不够,你比我有话语权。”姜婵衣转身就要离开。
手被段裴西拉住,男人握着她的肩膀人,让她转过身,又温柔地替她整理了一下衣服,看似在笑,但笑里的阴狠冷漠实在让人心悸,“听说,他还和你说了很多话。”
姜婵衣背脊一僵,在书房里没看到罗熊的身影,不知道当时罗熊和他说了多少。
段裴西这个人,鲜少在别人面前显露太多情绪,在很多时候他都算得上温柔和绅士,在商业中也经常会笑脸相迎,但不知道为什么,姜婵衣越接近,越是觉得段裴西的内心世界,让她觉得很危险,很想退缩。
“衣衣,说话。”
段裴西钳着她的下巴,让她抬起头。
姜婵衣被他强迫,很是不耐,拍开他的手后说道:“想听我说什么?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你都知道了,何必再问?”
段裴西薄唇边勾出一道很浅的弧度,慢悠悠地说:“那你应该也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什么。”
“哪句?”
段裴西没有回答,只是接过旁边人递来的一根铁棍,淡淡询问:“现在,你要不要去问问他,想留下哪条腿?”
“……你!”
眼看着旁边有两个大汉直接按住了段扬,把他的裤腿给掀了起来,她连忙喊了一声:“段扬是你弟弟,亲弟弟,而且……”
话都还没说完,段裴西蹲下身,扣着段扬的后脑勺猛地往前面的书桌一磕,书桌被撞得移动一下,上面沾到了血迹。
段扬本来就昏昏沉沉的,或许是听到了她的声音,睁开眼睛想要往后看,根本没看到,就被段裴西紧紧扣着脑袋,不能再移动半分。
“不该看的别看。”男人警告。
温热的血液顺着额角流到段扬眼睛里,段裴西看他的眼神却越发冰冷,“我有没有说过,东区,段家除我之外,任何人都不能去?”
段扬闷哼一声,嗓子里被血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昨天晚上东区的交易,你下了地下室第二层,你会被人一枪崩掉,肉剁碎了喂狗,都没有人能发现你。”段裴西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盯着他,“差一步。”
段扬没想到还有这事,脸色苍白地看着段裴西,眼里都是懊悔。
旁边的人立即上前重新按住段扬,段裴西握着铁棍,微微偏头,“衣衣,你们感情不错,你帮他选好了吗?”
“你……我不选!”
姜婵衣都有点不可置信他真的会这样对段扬。
段裴西回头,轻笑:“选。”
她对上段裴西那双幽深的眼眸。
他这种人,爱一个人的模样,书里写得本来就不多,她至今都没见过,恨一个人的模样,倒是能说变脸就变脸,就是天生的无情者,身边永远不会有人陪着,他也不需要任何人的陪伴。
他握着那根铁棍,眉眼尽是淡漠果决,眼里好像从来没有亲人这一说。
姜婵衣刚才的那些酒意瞬间都散的差不多了,直愣愣地看着地上段扬露出来的两条腿,脑子里很乱,谁料她犹豫间,段裴西冷漠的声音响起,“选不出来,两条都打断吧。”
“等一下。”
姜婵衣眼皮跳了一下。
其他人她可以不管,但段扬这件事情,她也有错,如果……如果那天晚上她和段扬说清楚,拦住要去看跑车的段扬,想尽办法拉着他都要彻底和他说清楚,就不会有现在这些事情了。
是她之前的所作所为害了段扬。
就算不看在段扬的面子上,段姨和段奶奶的恩情她不能不管,尤其是段奶奶现在都还在医院里刚醒来,要是被她知道段扬腿被打断的事情,说不定都要心疼得昏过去,她不可能看着段奶奶和段姨放任不管。
“怎么?”段裴西垂眸。
眼里半点情绪都没有。
“我……”
“这事我也有责任,你要打的话,连带我一块打。”姜婵衣往前走了两步,站在他握着铁棍的手边,突然说道:“段少是不是搞错了,一个巴掌拍不响。”
“你再说一遍。”
段裴西脸上倏地出现阴冷的表情,盯着她的眼神里是冷到骨子里的寒意。
姜婵衣面不改色:“我们当时不就是这样,又谁比谁高贵?他现在这样,我才是罪魁祸首。”
“好,你很好。”段裴西冷笑,眼尾是骇人的戾气,把铁棍往旁边一丢,“选不选?不选就给我把他两条腿都打断!”
姜婵衣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第一次觉得他有点疯,这样的情绪外露还是第一次,她连忙补救:“打我吧,我的错,是我之前没注意到这点,是我……”
“选不选?”
他单手箍着她,不让她靠近那边分毫,只重复这句话。
铁棍立即落在段扬的两条腿上,她拦都拦不住,紧急之下只能喊道:“左腿!左腿……但是你被的真的打断好不好,段扬他从来没有对我做过过分的事情,他只是做错了事情,你要是真的打死他了,我……我以后都没脸见段姨和段奶奶,也没脸再和你订婚。”
和段家的两个人纠缠不清,她想都没敢想,要是段扬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她会头也不回地和所有人断绝关系,为段奶奶赎罪。
“你威胁我?”段裴西嘴角扯开一抹笑,阴阳怪气地夸赞,“到底是谁把你教的这么好,这么大的本事,能每次都威胁到我?”
姜婵衣心里咚了一下,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段裴西露了个嘲讽的浅笑,“把左腿打断,再送到国外最好的医院去,务必让他好好恢复。”
身后惨叫声和铁棍砸在肉上的声音响起。
姜婵衣不愿再管。
左腿就左腿吧……
等恢复好了,希望不会影响到他比赛训练,但今年的比赛,估计都会耽误了。
段裴西的怒气不消,段扬这一劫逃不了。
持续了三四分钟,每棍子都落得非常实,好不容易打完,段扬倒在地上抱着左腿痛不欲生地打滚。
“住手!”段母急匆匆从后面跑过来,边跑边哭,在看到浑身的伤的段扬时,更是尖叫起来:“住手啊!住手啊!啊啊啊啊啊!!我的儿子!”
她捂着脸崩溃大哭,跪倒在段扬身边,“段扬!你怎么样了,你怎么样了,妈这就带你去医院!”
段裴西站在旁边,段母都好像没注意到他,眼里只有段扬。
他只随意暼了一眼,接过罗鹰递来的手帕将铁棍上的血迹擦拭干净,转身就带着人离开了书房。
姜婵衣还在原地,刚想安慰一下段母,裤腿就被人轻轻扯了一下。
满脸是血的段扬。
段扬浑身都是伤,费力的抬起头时,却还是不忘冲她露了个笑,一如当时和他在球场上见面,开朗又无忧无虑。
“我没事……咳咳……我刚才听到你给我求情了,你不要和我一块挨打,我一个人……挨打就够了,咳咳……”
段母连忙抱起他,给他拍着胸口:“你这孩子!”
段扬摇摇头,“对不起啊……是我先犯了哥哥的大忌,我去东区还被人哄着赌了两千万,如果你们再去晚点,我就被带下去负二楼了,我很后悔。”
姜婵衣裤腿上沾到了血迹,什么也没说,抬脚朝门口走去。
段扬又在背后说道:“你快去和哥解释吧,刚才你说的那些话,我知道……我知道你是故意的,但是我们之间,根本就没有所谓的‘一个巴掌拍不响’,不要让哥哥误会你……”
“他不会误会的,最多和我生气,倒是你,快去医院吧。”姜婵衣的手放在门把手上,“段扬,段姨,这是最后一次了,就当还你们的恩情,以后如果还有这种事情,不要叫我,我不想掺和进来。”
段母哭得不行,抱着段扬和她道谢:“谢谢啊衣衣,这次是我做得不对,我没有好好管教他,竟然让他跑到了那种地方去,还好你也没事,都是我的忽视……”
最后。
段扬好像吐血了,却还是要撑着一口气,声音里都带着哭腔:“但是我喜欢你……我从来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