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这是在害他,做错了事情就应该受罚,这样瞒着,您真的认为能躲得过段少的眼线吗?”
“他现在忙,那位从M国来的先生,一直为难他,他也是实在腾不出手来,也不能让他知道段扬在这个节骨眼上跑到东区去了……”
电话那边突然有医生的声音传来,段母都没能再说两句话,只能把希望都寄托到姜婵衣身上,就急匆匆地被叫走去看段老太太的情况了。
姜婵衣挂断电话,邱娅蹲在旁边抽烟,她走过去,顺势坐在旁边的花坛边上:“我记得你之前去西区玩那会儿,有认识东区的人吗?”
邱娅吐出一口烟:“认识啊,怎么了?”
“段姨说有人带我过去,找到段扬就会安全送我出来。”
“你想听说实话吗?”邱娅说。
“说吧。”
“东区那儿比你想象的要乱,别说她给的人了,就算是我家拳击场那边的打手来了,进东区出来都要掉一层皮,更别说你了,你要是真想去,我肯定会拦你,哪怕你和我闹翻了,今天我在这儿,你也别想进去一步,你这样的……”
邱娅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进去,你会被啃得骨头都不剩的,上次我那场子有个姑娘家境一般,想混进来攀高枝,被发现了,丢到东区去了,出来的时候,身上一块好皮都没有,人只剩一口气了,也不敢报警,报警的话她家里人全部都得跟着遭殃。”
姜婵衣撑着下巴,“我不去。”
“那你那个婆婆怎么办?那段老奶奶还在生病,估计一时半会都好不了,段扬在东区里面……”邱娅笑,也不知道是在笑什么,“人家可不会看他是段二少的面子,段少是段少,他段二少可从来没做过什么事,能让东区那些豺狼虎豹手下留情的。”
姜婵衣解锁手机,划动了几下,停在那串没有备注的号码上。
犹豫了两秒,她刚准备拨过去找段裴西自己去解决,面前有人喊了她一声。
“小衣!你和邱娅怎么在这里?”
乔沁抱着画板走过来,满眼的惊讶。
姜婵衣注意到她身后还跟了个雄壮魁梧的男人,定睛一看,“罗熊?”
罗熊几步跑过来,“嫂子,有啥事?”
又看看乔沁,她面露不解。
这是……刚才这两个人在一块吗?
乔沁立即解释道:“我下午那会儿,不是和毛思语出去了吗?是去找组里那几个当甩手掌柜的人算账的,我和毛思语也担心硬碰硬,碰不过人家,这位……罗大哥,就看到了我们,帮我俩去撑场面去了。”
罗熊也点点头:“对,嫂子我想着是你朋友,那也是我朋友,我就去帮忙了。”
姜婵衣狐疑地打量了他一眼,“段少让你来看着我的?”
“哪能啊,我是来保护嫂子的,我可不敢看着你,段哥说了,你做啥都行。”
姜婵衣盯着他,心想他来得确实是时候:“罗熊哥,你能去东区吗?”
罗熊表情一变:“能,怎么不能。”
她之前就记得罗熊当时和段裴西一块出现在靠近东区的小巷子里,还教训了几个人,想来罗熊毕竟是段裴西身边的人,在东区肯定能说上话。
“我有个事,要和你说一下,也需要你帮忙。”
四十分钟后,罗熊带着一行人,个个人高马大的,浑身都是硬邦邦的腱子肉,十分粗暴地在东区的赌场里举着枪赶人,见旁边还有人在地上捡钱,他抬脚就是一下,“滚开!老子在找人,谁拦谁死!”
一行人在偌大的赌场里翻来覆去,差点把东区的赌场都掀起来,还是没找到人。
身边的人过来汇报:“熊哥,这边没有。”
“这边也没有!”
罗熊扫了眼奢靡的东区,“负二楼呢?”
“负二楼那边……不太方便去搜,那边都是大老板和地位尊贵的客人,难道熊哥你忘了吗?之前……不能随便下去的,就算是有天大的事情,都要得到段少的允许。”
罗熊也想到了段哥之前说过的话,皱着眉头有点为难,他立马给姜婵衣拨个电话过去,“嫂子……只有负二楼的地下庄子没搜了,我可能要问一下段哥的意思,那边不太方便……”
电话那边姜婵衣还没回答,罗熊手下的人突然惊呼道:“在负一楼!刚才我看到他过去了!”
“二少真是昏了头了!”
罗熊匆匆对电话那边说:“嫂子,人我找到了。”
说完就带着人下楼去。
姜婵衣和邱娅在东区最外围的一家饭店里坐着,这边离东区中心有段距离,乌烟瘴气也少。
罗熊扛着喝醉的段扬过来时,姜婵衣正坐在沙发上,随意摆弄桌上饭店给客人准备的各种用来赌博的筹码和纸牌色子,除此之外,就算是饭店,每个房间里的灯光都很昏暗,到处都是避孕套和各种见不得光的道具。
刚才罗熊带着她和邱娅进来,还给他们这边送来了一些助兴的东西,旁边还站着五六个性感的美女。
只是一家在东区最边缘的店就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更不用说东区中心地带。
姜婵衣百无聊赖地看着邱娅摇骰子,刚一抬头就看到了罗熊。
“嫂子,二少我给你找回来了!”
见房间里还站着不少女人,还有几个盯着姜婵衣眼神不善的货,他手里的枪砸在门上敲得砰砰响,“看什么呢!一个个都不想活了是不是?谁允许你们进来的!都给老子滚出去!”
原本还瞧不起姜婵衣,以为她是谁家带来消遣的小情人的那群人瞬间散去。
“谢谢,我也替段姨和奶奶谢谢你。”姜婵衣站起身。
“小事,以后东区这边您可以随便来,来了就报我的名字,只要不去地下的庄子,就在上面这块不会有人找你麻烦的。”
段扬喝多了,被罗熊丢在沙发上后就睡的香甜。
姜婵衣仔细检查了一下他身上,没伤。
估计钱都没了。
罗熊又说:“段哥这几天一直忙的抽不开身,看来他让我跟着你是个正确选择,我等会就先把嫂子你和你朋友送回去,然后再二少送回去,也不知道这二少是怎么了,突然跑到这边来玩,还得烂醉,要不是你告诉我的话,二少马上就要被那群人拉着去赌更大的了,到时我都没办法和段哥交代这……”
说着,段扬就迷迷糊糊醒了,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问:“我的筹码呢?”
罗熊满眼无奈:“二少,你跑这儿来干什么?”
段扬摇头:“这儿是哪里?”
“东区。”
“东区啊……那就好,你送我回去,我要继续喝酒……”
啪——
姜婵衣抓过桌上的水杯,毫不犹豫地泼在了他脸上。
段扬额前的发丝被打湿,他一贯都在张扬帅气的,染的那头树莓红的头发下线下湿哒哒地垂在眼前,上面的水珠顺着他的发丝滴落,全部都掉在了地上。
他愣了几秒,刚要起来找人算账,拳头在半空中猛地顿住。
姜婵衣直视他:“要打我吗?”
段扬近距离看着她的脸,拳头立即化为手掌想要碰她:“我……不是在做梦吧……”
“不是。”
姜婵衣拍开他的手,语气冰冷,“现在赶紧离开这里,趁着我们还能替你瞒这件事情,段少也不知道这件事情。”
“你怎么来了?”段扬只是问。
“段姨拜托我来的,我只能找了罗熊哥。”
“那你是不是其实还是在乎我的……”
“段扬,该适可而止了。”姜婵衣后退,“你快去找段姨,你奶奶生病住院了,很担心你。”
“我不去!我去了也什么都不能做。”段扬拉着她的手,转身就往外走,“我带你去找我哥哥,我们两个跪在他面前求情,让他和你退婚,我也求他不要动你们姜家,这样你就可以不用……”
姜婵衣甩开他的手,“你太天真了。”
“天真?我怎么天真了……就因为我比我哥哥小了一点,你就觉得我幼稚吗?我努力训练,我努力拿奖,我就是不想一直都活在我哥的庇护下,我要去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我要在我喜欢的领域混出我自己的成绩来!而不是和他一样,天天谋划算计,万事都要未雨绸缪,他不好啊……他不是真的喜欢你的,只是为了利用你才和你订婚的!”
“段扬,你冷静一下。”
“冷静不了!我这些天一直都在想让我自己冷静下来,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这么好的女孩,被他耽误了……他生来就是冷血动物,真的不会对人付出真心的,你和他在一起不会有结果!他可以为了达到目的出卖任何人,到时候还是能转手也能把你卖了?”
姜婵衣抬眼,紧盯着他因为激动而变红的脸颊和脖子。
半晌,笑了声。
很突兀。
“你好像一直都只是站在你自己的角度,从来没有考虑过我的意愿,我从头到尾有说过一句愿意和喜欢你吗?”
“我……”段扬语塞。
姜婵衣语气平淡:“如果是我之前的什么行为让你误会了,我很抱歉。”
她冲旁边要过来拦人的邱娅摇了摇头,转身坐回了刚才的沙发上。
邱娅就跟在她在旁边坐下,盯着段扬看了好一会儿,最后无奈地摇摇头,抽出一支烟来点燃。
不过几天不见,这段扬怎么变成这样了,就现在她们面前这副模样,和当时球场上让她喜欢的那个,好像不是同一个人。
这爱情果然是能让人变的越来越好的催化剂,也是把人一刀刺死的凶器。
“我不会跟着你去胡闹的,你也该恢复你原本正常的生活,一遇到事情就买醉堕落可不是什么好事,这儿还是东区,你不应该来这儿。”
“东区怎么了,我哥不让我来,我就是要你觉得我真的什么都没见过?东区这些……”
“咔嚓——”
姜婵衣接过邱娅手里还没点燃的那支烟,轻轻地用牙齿咬着,下一秒用打火机点燃,熟练地在段扬面前抽起烟来。
段扬猛地瞪大了眼睛,目光紧锁她手里的烟,不肯相信。
“东区,我来过,不止一次。”
想来也是上辈子的事情,那些被尘封的记忆原本她不太想记起来,但是这儿的熟悉的气味,实在是让她控制不住会想起那些记忆。
上辈子家里困难,她身体也不好,卖画却也不是画出来就能卖出去的。
最初期的她就是来这种地方,拿着自己的画找人一个一个地问,最后才找到了几位愿意一直买她画的金主老板,开始那段日子很难过,她一个人在这种地方遭遇了很多,后面逐渐出名了,倒也不用一个一个过来找人卖画。
当时那些人看她年纪太小,只让她在旁边看着。
看了太多,回到家却还要装作无事发生,是很痛苦压抑的。
后来,她身体越来越差,每天都在吃药,高烧烧得她脑子都不清醒,也逐渐忘了这些事,现在又让她想起来了。
姜婵衣微微张嘴,红艳的唇吐出几丝白雾,慢慢的,她看着面前桌子摆放的一切纸醉金迷眼神逐渐变得平静,散漫,那双漂亮的眼眸微微下垂,眼尾和往常一样乖巧。
乖巧之下,却是和她往日里为人处世完全不一样,叛逆又想要毁灭一切的灵魂。
难怪当时段裴西说,他们才是一类人。
现在想想,他是怎么看出来?
她如果真的逆来顺受,软弱无能,也不会和段裴西这种人互相吸引。
邱娅没有发觉姜婵衣身上淡淡的悲哀和压抑,只是轻微地挑了下眉。
她差点都忘了,之前姜婵衣和她一块混夜场的,之前见过的东西也不少,主动坐在赌桌上,摇着骰子:“玩两把?”
姜婵衣沉默着抽烟,她从来没有在他们面前抽过烟,上次和乔沁她们也只是稍微尝试了一下。
但手指夹着细长的烟,动作很美,半点也不粗俗,上勾的眼尾缱绻眯起,散落的黑发垂在雪白的脖子上,清纯又勾着人。
她抬手去摸桌子那些肮脏的骰子。
“姜婵衣!你在干什么!”
段扬看到她指尖碰到那些东西,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瞬间炸了,满眼通红地后退几步,撞上后面的吧台,上面的酒杯碎了一地,发出巨响。
姜婵衣撩眼:“……你不是见过吗?从一开始,不堪的我。”
那个混迹夜场,满是虚荣,臭名昭著,最后还被赶出了姜家,沦为乞丐的姜婵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