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马渡口对面的林子边上,有十来个人聚在一处,懒懒散散地闲聊着。
葛二蛋和卢四喜百无聊赖地蹲在路边,目光紧紧地盯着唯一一条经过渡口的官道。
“啪!”葛二蛋一巴掌打死了叮在他脸上的蚊子,厌恶地在裤子上擦掉一手的血,嘴里喃喃道,“他娘的,蚊子太多了。”
葛二蛋感到自己的腿都蹲麻了,索性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又跺了跺脚。
他看着周围的景象,往日忙碌繁华的渡口,如今只剩下满眼的荒凉。
他重新坐在被洪水冲倒的树干上,捅了捅旁边瘦小枯干的卢四喜。
“四喜,你说,咱们当家的为啥非让咱们出来喂蚊子啊。”葛二蛋抱怨道。
卢四喜尽职尽责的盯着官道,头也不回:“你去问当家的呗,问我干嘛。当家的让干嘛我就干嘛。”
“废话,我要是敢问还会问你?”葛二蛋翻了个大白眼,“这外头发大水呢,咱们好好地在山里待着,当家的非让出来劫道。为啥?到底为啥?”
“三天才看见一伙人从河对面过来,穷的连裤子都没有,咱图啥?图他穷,图他肚里没有食?”葛二蛋越说越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你废话怎么那么多。”卢四喜扭过身子不理他。
卢四喜自顾自揉揉眼睛,从刚才开始,远处的东西越来越看不清楚了。
白雾从西边慢慢地弥漫过来,笼罩住渡口和树林,再向西边蔓延过去。
白雾过来的速度看似很慢,实际上眨眼间,能见度便不足五十米。
雾气浓重,如同一只巨大的白色手掌,把周围的一切都握在手心里。
远处的山峦、树木、官道,都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
原本在葛二蛋眼中熟悉的环境,此时变得陌生而神秘,仿佛进入了一个未知的世界。
葛二蛋和卢四喜对视一眼,心中都充满了疑惑和不安。
其他人也不再闲聊,都凑到葛二蛋和卢四喜的身边,
“真是见了鬼了,大白天下大雾,咱能看见个啥?”葛二蛋再次站了起来,顺手把卢四喜也拉了起来。
“走啦,别看了,这可不是咱们不干活,这是老天也不让咱们干活。”葛二蛋转身就往林子里走。
其他人也骂骂咧咧地转身要走。
“这贼老天,不是大旱就是大雨,没一天是正常的。”
“他奶奶的,这日子没法过了。”
“走走走,回去喝酒去。”
……
卢四喜站在原地,双眼紧紧地盯着西边的方向,没有动弹。他的眉头紧皱,仿佛在看着什么。
葛二蛋回头看到卢四喜的样子,心里也有些不悦。
他快步走回来,催促道:“卢四喜,赶紧的,就你假积极。”
卢四喜没有回答他,只是用手指着西边,声音颤抖地说道:“二蛋,你看那边是不是有东西?”
葛二蛋顺着卢四喜的手指方向看去,只看见浓雾茫茫,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他被卢四喜弄的也紧张起来,眯着眼睛使劲儿往西边看,只见浓稠的白雾似乎被什么东西搅动一般,在不停的翻滚。
突然,他看见了一道白色的影子在雾中晃动。
葛二蛋吸了一冷口气,颤巍巍地说:“好……好像真有……”
他迅速从后腰抽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长刀,在卢四喜面前挽了一个刀花,恶狠狠地说:“怕啥,这是来活了,准是遭了灾的要饭花子。”
卢四喜一听,也抽出了自己的短叉子,点头说道:“来了就别想走了,让他见识见识咱猫头山的厉害。”
葛二蛋挥舞着长刀喊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卢四喜也跟着喊起来:“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
两个人横在路中间,一唱一和,其他人在他们两个人的身后扇形排开,将官道堵得严严实实。
翻腾的浓雾突然停顿了一瞬,似乎有什么强大的力量在操控着。
接着,雾气又开始搅动,形成了一股股涡流。
慢慢地,两个异常高大的身影在雾中逐渐显现出来。
他们周身云雾缭绕,隐约可见他们的身形。
两个身影分别是一个牛头人身和一个马头人身,仿佛古老的神话一般。
牛头人身的双眼凶狠而炽热,马头人身的鼻孔呼啸着风声。
“当啷!”葛二蛋被吓得僵在原地,手中的长刀掉落在地上。
这声音在空旷的官道上回荡,愈发显得惊心动魄。
“黑……白……”卢四喜的双腿抖得像筛子一样,想跑却发现双腿像被无形的锁链束缚一般,动弹不得。
这时,雾中又显现出一队无脸的怪物,他们无声地飘在云雾之上,手持勾魂的镰刀和索命的长枪。
他们的面容一片空白,仿佛是来自阴曹地府的恐怖存在。
葛二蛋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鸡,惊恐地瞪大眼睛,喉咙里发出咯咯咯的响声。
他的表情充满了绝望和恐惧,扭曲地变了形状。
“呃……呃……鬼差!”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惊醒了所有堵在官道上的人。
这一声尖叫打破了寂静,引发了恐慌。十来个人如同炸了窝的马蜂,乱作一团。
有跪地求饶的,有磕头祷告的,有抱头痛哭的,有随地大小便的,各种丑态百出
“阴兵借路!跑啊!快跑!”卢四喜一边哭一边喊,没头苍蝇般朝着渡口冲了过去。
这时,浓雾里传出一个清冷的声音:“都抓回来。”
这声音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却充满了威严。仿佛古老的咒语在空气中回荡,让人心底生出无法抗拒的恐惧。
牛头马面立刻让到的一旁,无脸的阴兵四散开来,把跑掉的,摊在地上的,翻了白眼的全都聚在了一处。
他们的行动迅速而有力,仿佛是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操纵着他们。
这一刻,他们仿佛成为了这个世界的统治者,一切生命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葛二蛋不停地磕头求饶,哭声夹杂着恐惧和绝望,令人心悸。
他的额头撞击在地上,鲜血淋漓,但他似乎已经失去了疼痛的感觉,只是不停地喊着:“饶了我吧,饶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