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姝沉默片刻，忽的笑了。
“姝姐儿，祖母问你话呢，你这是何意？”潘姨娘高声问道。
“潘姨娘口口声声说我谋害嫡子，可我这么做有何好处？”宁姝直直盯着潘姨娘，“若是我真有心害他，何必等到今日才下手？”
潘姨娘一声冷哼道：“讨厌一个人何须理由，害便就害了！”
“诚如姨娘所说，姨娘总说我不喜你和妹妹，姨娘和妹妹何尝不是如此？若是你们讨厌我，不管是谁犯下的错，都可尽数推到我头上。”
潘姨娘眼里出现了一丝动摇：“姝姐儿你……莫要血口喷人！”
潘姨娘身边的宁雪怡刚哭完，此刻眼睛红肿，倒是有些生气了一般，撇嘴道：“姝姐姐，现在要解决的是博哥儿的事情，你将矛头指向我和姨娘，莫非是想岔开话题，避重就轻？”
此话一出，主屋内莫名地安静了几分。
宁姝抬眼观察。
潘氏和宁雪怡自不必说，都等着看她笑话，宁老夫人紧了紧拐杖，打量她的眼神仿佛随时会认定她就是始作俑者，周氏也在等着她给出一个答案，这间屋子内，除了芸烟和芸雨，没有人会相信她是清白的。
既然如此，她偏要自证！
宁姝长吁一口气，说道：“好，既然妹妹如此说，今日我便要将博哥儿这事儿捋捋清楚。”
宁姝凝视着宁雪怡，问道：“妹妹说是我将你请去咏春苑吃茶，叫你将糕点带给博哥儿，那么请问妹妹，我是何时将你叫去咏春苑，又是何时叫你去世安苑的呢？”
宁雪怡毫不示弱，抬头挺胸道：“我是申初一刻去的咏春苑，申初三刻离开咏春苑去往世安苑的，这一点紫竹可以作证。”
突然被叫到的紫竹心里一惊，回忆道：“没错，二小姐的确是申初三刻左右来的。”
无稽之谈。
宁姝冲宁雪怡温和一笑，朱唇轻启。
“妹妹可真会空穴来风，莫说申时，我今日根本就不在咏春苑！”
宁雪怡瞬间有些慌了神，但很快就镇定下来，狠狠瞪着宁姝：“你说谎！！”
宁老夫人似乎想起什么，面色有些动容。
宁姝不紧不慢地朝宁老夫人行了一礼，说道：“不知祖母是否还记得，今晨姝儿与您请安时，提过今日要去到柳侍郎府上，与芷菡一同练习苏绣。”
宁老夫人如梦初醒般扶了扶额头。
确实如此。
不过当时她光顾着期盼那靖王世子的事情，许是没注意听进去，一来二去便也忘了，约莫是人老了，记性也跟着变差，宁姝真真是与她提过的！
宁老夫人顿感难堪，自己似乎已经好几次在宁姝面前有过这样的感受了，前几次也是自己错怪了她。
宁老夫人正色道：“姝姐儿说得没错，她今日的确不在府中。”
“祖母！！”宁雪怡有些歇斯底里地叫出来，差点冲至宁老夫人跟前，还是潘姨娘生生将她拉住。
那双红扑扑地眼睛又漫上了泪水，宁雪怡跌在了潘氏的怀中，哭得梨花带雨：“祖母怎可如此偏心……”
“妹妹这话可不中听呀，并非是祖母偏心，而是事实就是如此。”宁姝斩钉截铁地说道。
随后宁姝将手里的团扇摊开，兰草的影子随着烛光的晃动翩翩起舞。
“这团扇便是芷菡今日赠与我的，我在柳侍郎府上待到酉正二刻才回，刚回府便被叫来世安苑问罪，我是何等的冤枉？”
宁姝脸上没有半点情绪地扫视着每一个人，宁老夫人眼神躲闪，周氏垂下眼睑沉默不语，潘姨娘和宁雪怡脸上则是露出了些藏不住的心虚。
“且妹妹说我将糕点交给你，咏春苑里会做那桂花糕的只有张嬷嬷，而张嬷嬷大病初愈，我回来时她才堪堪能下床活动，那桂花糕是我凭空变出来的不成？”
宁姝一步步走至宁雪怡身前，俯身说道：“妹妹说我想要诬陷于你，可我今日根本不在府中，何来诬陷你一说？如此看来，倒是妹妹做了不好的事想要栽赃于我吧。”
“你胡说！”宁雪怡挣扎着站起来，指着芸烟和芸雨，“你的丫鬟说过你今日要专注练苏绣……”
宁雪怡说着说着声音便小了下去。
“她们说得没错啊，不过是在柳侍郎府上罢了。”宁姝很快将话接过来，随后转头大声斥责道，“芸烟、芸雨，我可不记得有教过你们什么都往外说！”
芸烟和芸雨当即跪下，匍匐在地，芸雨开口道：“小姐明鉴，奴婢们没有与二小姐说过，小姐请安之后更是没有见过二小姐！只是后来芸烟走得慢了些，奴婢提醒了几句，莫非是那时……”
芸雨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向了宁雪怡，又很快低下头去。
宁姝嗤笑一声：“哦？想不到妹妹还有这偷听的本事。”
宁雪怡颤抖着声音反驳：“你……你和你的丫鬟今日分明就在咏春苑，她亲口说的……”
“妹妹若是不信，大可以上柳侍郎府上盘问一番，不过到时候丢人的可就是妹妹自己了。”
宁姝本就比宁雪怡高半个头，此刻她仰着头注视宁雪怡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气势，反观宁雪怡，却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了，就连那股装出来的委屈都散了个干净。
没想到算来算去掉入陷阱的竟是自己！宁雪怡心里早已发凉，可宁姝是如何得知的，她还真有手眼通天的本事不成？
气氛僵了片刻，潘姨娘堆起笑脸道：“这其中，或许还是有什么误会……”
宁老夫人将拐杖重重往地上一敲，高声道：“有何误会？姝姐儿不是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么？哼！想不到怡姐儿平日里看起来如此乖巧，背地里别样的心思不少，还打起了博哥儿的主意，果然人不可貌相！！”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宁雪怡身上，甚至于那些看热闹的下人。
此刻的羞辱令宁雪怡心中的嫉妒与恨疯狂滋长。
凭什么宁姝总是能压她一头？凭宁姝是嫡女，她就是区区一个庶女？
宁雪怡看向了潘姨娘，眼里带着连她自己都毫无察觉的恨意。
潘姨娘眼神悄然暗了暗，视线瞟向别处。
这时周氏开口道：“老夫人，鸿博如今也无大碍，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宁姝眉尾微挑，息事宁人可不是周氏的风格，上一世她被宁雪怡诬陷时，周氏可是当场就开始找她麻烦。
“也行，既然周氏都开口了，便都散了吧，只是怡姐儿，你近日便不要再出你那阑珊阁了，莫再吓到博哥儿。”宁老夫人吩咐过后又看向宁姝，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拄着拐杖离去了。
看到宁老夫人毫不掩饰的失望，宁雪怡终于开始害怕，连滚带爬跪在周氏面前，哭成了泪人：“叔母，对不起……”
周氏面无表情将衣裙往后扯了扯，退开一步道：“我不是你叔母。”
随后周氏往里屋方向走去，与宁姝擦身而过时，也并未多言，只低声说了句谢谢。
在宁雪怡的哭闹中，宁姝也默默转身离去。
出了世安苑，宁姝抬头看了看空无一物的夜空，如她此刻的心情一般，黑洞洞的。
上一世宁雪怡和潘氏便是如此离间了她和周氏，使得她在宁府更加举步维艰，遭人唾弃。
无论如何，她们曾给予她的，她都会尽数返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