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云隐见了姬二老爷这番情形,更是确定他内心有愧。
不过即便如此,姬二老爷也没想过要站在她这边,没想着要替她争个公道。
姬云隐原本也没想着姬二老爷会帮她,所以她也没什么失望。她自顾自道:“府事大人说:我有这些凭据在,可以状告被人侵产。”
当然,府事大人也说了其它的话。
府事大人说:
姬云隐手中的那些产业早已以破产或转卖给第三人的方式宣布结业了,就算如今地址和产业内容相同,打起官司也很难赢。
唯一的用途就是事情闹大后东京的官眷圈子都会知道:吕大娘子侵占了姨娘的产业。
因此那天从开封府回去后姬云隐就彻底歇了从吕大娘子手中讨回产业的心思。不过当成个把柄时不时威胁一下还是可以的。
吕大娘子冷笑道:“有本事你就去状告啊,看官府会怎么判?”
当年为了将白姨娘的产业变为已有,吕大娘子也是做了一番功课的,那些产业有的她过的还不只是第三个人的手,而是转了好几个弯才到了她手上。
姬云隐并没有被吕大娘子吓住,淡声道:
“是,官府可能不会判我赢,但是此事只要传开,于大娘子你的声名怕是不利吧?大哥哥、大姐姐、四妹妹都没有说亲,你说他们会不会受影响?”
吕大娘子没想到姬云隐竟然敢这样威胁她,她重重地在花梨木茶几上一拍,“你敢?!”
姬云隐仍然神色不变,“如果大家心平气和过日子,我自然也没必要去做这种损人不利己之事。但谁要是不让我好过,那我也不介意鱼死网破。”
说这话时,姬云隐真的是豁出去了。
来东京时姬云隐根本没想过要和吕大娘子翻脸,可是自从她知道这几年姬家从白家讹了两万两银子后她的心里就不平起来。
她生母那么年轻就去世了,还忍受了几个月的病痛折磨,死状还那样凄惨,可是姬府其他人却还要以她为质啃噬她生母的尸体,这让她如何能忍?
如果姬府人对她好也就罢了,她生母在地底下也能得到安息,可事实并不是这样。
姬府之人一边站在她生母的尸体上喝酒吃肉、奢侈享受,另一边却冷漠甚至苛刻地对待她生母唯一骨肉的她。
凭什么!
姬云隐还记得八岁那年她刚到青州老宅时的事情。
那时她刚到青州老宅不久就到了新年,那一年大伯娘的娘家亲戚过来拜年,看着打扮得漂亮精致的姬云皎说道:
“大娘子,你发财了?皎皎穿得这般漂亮?”
“皎皎头上戴的这朵珠花怕是不便宜吧?得多少银子?”
当时大伯娘笑得有些僵硬,看着姬云隐的目光不善。
那时的姬云隐尚不明白其中的隐情,不明白大伯娘看她的眼神中的含义,只以为她又哪里惹了大伯娘不快。
不过自那以后,每逢节日或者府中其他重要的日子,姬云皎都打扮得精致漂亮,而姬云隐却再也不能到前院见客。
姬云隐就像是被遗忘的人,外面越是热闹,她过得越凄清。
每逢那个时候,姬云隐和木香都被要求不准离开她住的那个小院,等着后厨忙完才送来几个半冷不热的饭食。
天热的时候还好,饭食冷一些照样能吃。但遇上冬天,她和木香只能坐在被窝里强迫自已吃下。
除了府中的重要节日,平时庙会这类活动也从来不允许她参加,说她要为生母守孝。
当年以为自已寄人篱下,姬云隐只能都忍了下来。可是听白老夫人说了给姬府银钱的事情后,姬云隐便再也不想忍了。
而以往不太明白的事情也都想明白了。
比如:为什么没事老夫人从来不见她?为什么大伯父见了她就掩面而逃?为什么大伯娘看她的目光总是复杂异常?
为什么二哥哥看她的目光总是带着歉意,明明很照顾她但又和她保持着距离。
以往姬云隐都不明白,现在全明白了。
那是因为大家心里都明白:他们吃的、用的全部都是拜她所赐。
可他们那些人啊,一方面享受着她带来的好处,另一方面却又以享受她带来的好处为耻,不愿善待她。
但姬云隐吃过的苦、受过的罪是真的。而在她吃苦受罪的时候,姬府的其他人都在享乐度日。
而白家的钱并不只给了青州姬府,东京姬府的吕大娘子要得更多。那姬云皎光鲜亮丽的时候,东京姬府的姬云萃和姬云芙只能更加的神采飞扬。
只有她,白姨娘唯一的骨肉却见不得人!
想着这些,姬云隐的心里涌上了愤怒和不甘。
再怎么心思多变、稳重老成,姬云隐毕竟也只是一个十六岁的人,还不能像在朝堂上历练多年的官员们一样做到心若菩提,气愤起来压不住脾气了。
此时的姬云隐不想想撕破脸后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她只想替白家、白姨娘和自已讨个公道。
“父亲,有些事情你可能还不知道:
自从姨娘去后,你家大娘子以我为胁从我外家手里拿了超万两银子的现钱和物品。
否则你以为凭着你那点俸禄、大娘子并不丰盛的嫁妆,你们一大家子人凭什么住这么大的院子?过这样奢侈的生活?”
姬云隐话还没说完就被吕大娘子打断,她用力地拍打着桌子,“你胡说!”
姬云隐这话说得的确不太好听,但却是实话,她丝毫不惧吕大娘子的声色俱厉。
“大娘子,虽然我外家任你拿捏索要,但这些年也是记了帐的,你说我是胡说要不要我将这些账目一笔一笔报出来?”
吕大娘子有些心虚地瞟了姬二老爷一眼,不敢再和姬云隐对质,免得她真的一笔一笔将帐目报出来。
姬二老爷脸上全是震惊与不信,还有茫然。
他不知道在他眼皮底下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而他却丝毫不知。
姬云隐见此决定再给姬二老爷添添堵。
“父亲,你可知道我这些年的日子是怎么过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