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泓拿着自己连夜赶出来的两份材料，蓝黑色的墨水字力透纸背。
大队长眼睛已经有些老花了，看的时候手不住往远处伸，方岚和李会计一左一右，也跟着看了起来。
方岚昨晚说是说了，也不知道赵泓写得咋样，她也没来得及看呢。
不愧是高中毕业，上次也写过计划书的人，这汇报上，个人卖出山货的数据清清楚楚，卖出的总额，价格，包括该给几人的奖励都写出来了。
甚至还和县城收购站的价格做了个对比，以及大致的估算了一下今年队里一工分能换多少钱，和往年相比增加了多少，最后还不忘计划明年的情况。
不得不说，这不只是汇报，更是对这一卖山货的模式在未来的展望，如果别的生产队想参照这种方式，这些数据就是明明白白的说服力。
李会计看得连连点头，嘴里还不住夸赞“赵知青这汇报写得好，简洁明了。”
大队长看完也很满意，方岚于是建议“叔，不说公社对这事还挺重视吗？我这都回来了，你不得去公社汇报一下？就拿这个过去，或者带上赵知青，不明白的地方他可以从旁补充。”
“不错，不错，我下午就去一趟公社，赵知青跟我一块啊。”
方岚接着又催促“你再看看另一个写的啥。”
大队长把那两页汇报递给身旁的李会计，然后就看到起头一行字“红林大队养猪计划”
这一看就看了十几分钟，不到三页纸，他几乎是逐字逐句，看了一遍，又看第二遍。
看完没说话，把这几页纸折了起来，塞自己口袋了。
然后把自己腰上别着的烟杆取下来，小袋子里的烟丝扯了一小撮塞进去，在柴火堆边上点燃，闷头抽了一大口，再徐徐吐出。
李会计不高兴道“你收起来干啥？我还没看明白呢，你给我再看看。”
“看啥啊，这写计划的人就在这，你有啥直接问人家不就行了。”
大队长说话的时候明显还在思考啥，方岚也不急着解释。
李会计拉着赵泓“赵知青，你快跟我说说，你那上面写的计划明年养多少头猪？我刚眼花了，给看成30头了。”
赵泓“李会计，你没眼花，就是30头。”
这下李会计也想抽烟了，城里娃就是不一样哈，咋那么能想呢？
还30头猪，红枫大队比咱这条件好多了，粮食也不缺，人家也才养了8头猪。
“赵知青，你是不是不知道一头猪从小仔子养到大要吃掉多少粮食？我全家人现在一天吃两顿还不敢吃饱呢，养30头？这粮食哪个队都拿不出来吧。”
大队长补充道“30头猪吃猪草一天都得上百斤，也不能光吃猪草，不然不长肉，既然这是你们提的，你们说说吧，这方面咋解决？”
方岚“叔，李会计，养30头猪咱们队里确实是要出不少粮食，但养好了猪收获的利益却不是这些粮食能比的，县城养猪场也养了一百多头猪，他们那消耗的粮食不是更多？那人家怎么就养得起来？我听说他们每只猪能领40斤饲料票，咱们也找公社要这票，没有40斤，30斤、20斤都行，30头猪公社也能补贴一些粮食，咱们队里再添点，这猪肯定能养起来，而且咱们养的猪多，猪粪也多，那有几个队不是地不咋好吗？咱们用猪粪和人队里换一些粮食，不拘啥粮食，哪怕是稻壳、麦麸皮、棒子芯、麦秆都行，陈年的也没问题，只要是能吃的都换。”
方岚一口气说了一长串，石头早就贴心的回屋拿了大姐的水杯过来，蒋东露帮忙倒了水放在她手边，她拿起吹了吹，喝了两口又接着说。
“我这次和赵知青都带了一些养猪的书回来，蒋知青回去还专门跑到部队后勤那把人养猪的心得抄了回来，叔，咱们都知道这事难，但是咱们就难这头一年，等猪卖出去了，说不定你们还嫌养少了。”
大队长烟杆里的烟丝已经燃尽，他舍不得再放“你们写的已经和单位达成购买意向是怎么回事？”
方岚适时递上那两份生猪收购承诺书，大队长和紧紧凑过来的李会计，又埋头看了起来。
看完之后大队长没把这承诺书还给她“你们这计划老早就有了？”
“也没太早，那次开会我不说了吗？咱们山货多，像这种方式，最多卖出去三分之一，剩下的还是要送到县城收购站，怎么才能让人上赶着买咱们的山货呢？那就必须咱们这里有人家想方设法都想得到的东西，我一下就想到了猪肉。城里人是有钱，但他们有钱却吃不上肉比我们这些没钱吃不起肉的更想吃肉，这上边写的省城出版社可是有一整栋大楼，里面全是他们的员工，就在五市最繁华的街道，他们还和红星印刷厂关系好，那厂里人家有自己的大货车和司机，咱们有多少头猪都不用操心运出去的问题，人家自己来拉，那你说都千里迢迢来了这，买了猪肉怎么就不能买点山货？那么大的厂员工快上万人了，一人买一斤也要上万斤，不比我一个人辛辛苦苦背个几百斤去卖划算？”
李会计不自信道“那么大的厂还弄不到几头猪？我听说你去五市坐火车都花了三四天，这么远的路程，他们真的愿意来买这些猪吗？”
“那就得看咱们能卖人家几头猪了，要是才几头，肯定是不愿意跑这一趟的，所以我们才计划养30头嘛，咱们交5头任务猪，剩下的至少可以卖20头。”
“那还有5头呢？”
方岚“……公社要是给咱们批这事下来，就是帮了咱们整个队里大忙，怎么的也要分两头给他们，剩下3头咱们队里不吃吗？一年忙到头，猪也养了这么多，总不能自己一点也肉味都尝不到吧。”
“队里留3头？这也太多了，公社分一头，队里顶天留两头，剩下的全卖了多好。”
“……李会计，咱们现在讨论留几头自己吃没啥用，大队长都没同意这计划呢。”
李会计“哦，哦，也是。”
大队长忍不住又把兜里赵泓写的那计划书拿出来再看一遍。
“你们俩计划里每头猪都要150斤以上才出栏，这用啥保证？你们有啥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