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凌一第一次给别人送礼物。
更是她第一次没有讲那些令人生厌的话，反而是正常、真诚、顺利地表达出了自己内心真实感想的话。
凌一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手心下面压着的小纸片也没有再说话。
房间里突如其来的沉默，更加放大了凌一的无所适从。
凌一的语气习惯性变冷：“我的手心怎么有点湿，你是不是流鼻涕了？”
“才、才不是鼻涕，人家这是感动得哭了！”小纸片抽泣着，急忙反驳道。
“说出来你别笑话我，这还是人家第一次收到礼物，还是这么贵重的礼物。”
“虽然你之前一直冷冰冰的看着怵人，但你人还怪好嘞~”
“我真的超级喜欢这个礼物。”
“凌一，谢谢你！”
小纸片说着说着又激动起来，甚至因为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谢而真情实意地给凌一鞠了一躬。
凌一：倒也不必行此大礼。
“你喜欢就好。”
凌一的手里还是有点黏黏的，她还是怀疑小纸片在感动得稀里哗啦的时候顺便把鼻涕擦在了她的手上。
还是得去洗个手，凌一起身去了卫生间。
公寓今天的中央空调好像有点低，一进卫生间，凌一就感觉到一股冷意扑面而来。
凌一向来喜冷不喜热，所以她的第一感受就是，好爽。
为了防止冷气跑出去，也为了接下来更爽一点，凌一顺手还把卫生间的门关上了。
虽然是干湿分离的卫生间，但因为里面空间不大，所以有什么东西都一览无余。
冷白的灯光打在有粗砺颗粒感的灰白瓷砖上，有一种骨灰拌高光的诡异质感。
凌一慢条斯理地洗着手，洗完手又开始照镜子检查自己本来就整整齐齐的头发。
由于常年不照阳光，凌一的皮肤已经白到接近透明了。
而在卫生间的死亡打光下，镜子里的凌一更是惨白得吓人。
凌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微微皱眉：“敢装成我的样子，是想死吗？”
说完这话，反倒是凌一自己沉默了一瞬。
“忘记你可能已经死了很久了。”
镜子里凌一那张常年没有什么情绪波动的脸，逐渐扭曲出一个夸张诡异、满是怨恨的表情。
要是别的任务者看见这一幕，就算胆大不怕，心里也会感到不适，毕竟那是自己的脸。
但凌一无动于衷，甚至有些啧啧称奇。
没想到自己的五官在有生之年还能做出这种高难度的表情，自己之前属实浪费了。
镜中鬼发现自己没有给凌一带来一丁点的负面影响后，恼羞成怒了。
镜子里的凌一头发开始暴涨，逐渐遮挡住凌一的面容。
等覆盖整张脸的头发后方再次露出那有些眼熟的阴冷目光后，凌一认出了它。
竟然是今早在她手上溜走的那只诡怪！
当时逃那么快，现在居然还敢回来报复？
“玩、猜、丁、壳……”
这个诡怪似乎很久没和人讲过话，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得让人着急。
“就、放、你、走……”
听起来，好像只要凌一赢了这场“剪刀石头布”的游戏就可以出去。
但实际上，公寓里碰上这个游戏的任务者那是死了一茬又一茬，极少有能活着出去的。
原因无它，诡怪压根没把游戏规则说出来，大家等游戏开始了才会发现：
输了不止要付出代价，游戏还会继续。
如果是平局，诡怪的行为会逐渐趋近你，平局次数越多，诡怪会从行为到长相越来越像你，直到一模一样时就会从镜子里爬出来代替你。
那你要是侥幸赢了呢？
恭喜你，奖励下一局猜丁壳。
这根本就是一个无解的必死游戏。
曾经也有聪明的任务者另辟蹊径想卡bug，同时出了两个不同的手势。
这不算输也不算赢也不是平局，游戏总该结束了吧？
结果，差点没被当场气死。
诡怪的确判断不了输赢，但它可以让你加赛啊。
总之，这个游戏的一切解释权都归诡怪所有。
一想到眼前这个可恶的任务者会像曾经参与这个游戏的其他人一样，被无望地折磨，直到消亡。
内心早就被怨毒和恨意填满的诡怪也忍不住觉得畅快。
凌一望了望身后卫生间的门，似笑非笑地问道：“确定不能出去了吗？”
“那我可要打电话给公寓物管投诉了，门坏了也不找人来修。”
察觉到诡怪有一瞬间的僵硬，凌一知道自己说中了，但她已经不想再追究下去。
之前自己的确是想玩一手瓮中捉鳖，但看见是这只诡怪后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毕竟要真的论起对错，起因还是她今早差点吃了人家呢。
凌一知道自己对诡怪的态度在慢慢发生改变，但她也不算排斥这样的变化。
“算了，你还不足以让我打电话给物管，但如果你还继续坚持让我和你玩游戏的话，那就说不一定了。”
“我不会和你玩任何形式的游戏，现在，立刻，给我开门。”
公寓入住指南第六条：不要和房间镜子里的人玩游戏。
所以凌一选择直接拒绝诡怪，从源头掐灭这个处处透露着古怪的游戏。
诡怪像是卡壳一样在镜子里沉默了半晌，最后镜子裂开，碎了一地。
那是诡怪最后的尊严。
它又跑了。
本来是气势汹汹来报仇，最后就弄坏仇人卫生间的一块镜子，说出去真是丢诡脸了。
凌一的脸色也不好看了，本来就是好心才放过它，它居然还敢损坏她房间的东西。
它死定了，自己现在一定会去投诉了！
走出卫生间，凌一才发现外面的房间灯光已经全部变成了红色。
“凌一，你出来了？”小纸片的声音从床的那边传来，“没事的，只是门外走廊在打扫卫生，现在不能出去。”
凌一冷脸和镶嵌在门上的那颗灰白混沌的眼珠对视着：“你真的确定吗？”
仿佛是验证凌一的话，也可能是那只诡怪确认了凌一的确住在这里。
门外缓缓响起了敲门声。
凌一：你们到底有完没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