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晚提醒道:“你可以按照你的规划做事了。”
“我会的。”倪思安犹豫过后,说:“我想戴面具。”
陆晚没有反对,只是说道:“我不认为你要有这么深的道德包袱。”
倪思安目光投向远方,“如果不是你的邀约,我可能已经去远方旅行了。我们国人在郁郁寡欢时,心里总有个声音告诉我们‘到山水里去,山水能治愈你’。我也是这么想的,我总觉得山水能抚平我一切的困惑。陆总,我不打算做诗词了,我打算做古代女子的墓志铭。我想逝世的她们一定有波澜壮阔的一生,无论长短,她们都留下了印迹。如果我所做的女子墓志铭能够让某个困惑不前的人能振作,我就很开心了。我也希望我能从这些女性的故事中得到力量。”
陆晚从不否认任何眼里有光的人的梦想。
包括曾经的姜瑜的。
如果姜瑜愿意坦诚,她会放手。
陆晚:“我会给你提供我能提供的支持,这一类相对小众,短期内不会有赢利,你自己做好坐冷板凳的觉悟。缺钱了就跟徐阳说,让他给你安排点别的业务赚快钱。”
倪思安:“老板你太特别了。”
陆晚没说什么,跟倪思安分开就直接回御园了。
别墅灯火通明。
霍时越在前院乘凉。
他懒散靠着座椅的样子性感又撩人。
“霍总,不怕被蚊子扛走?”
霍时越闻言笑了,“陆医生是对浪漫过敏吗?”
陆晚乐了,跑到他旁边坐下,很自然地枕着他的肩。
“我怎么觉得我最近比首富先生还忙啊,一定是我做事的方式不对,办事效率过低。”
“你是医院不能翘班。”霍时越点出重点,“姜瑜的事你处理得……”
陆晚两眼亮晶晶的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霍时越迎着她期待的目光,觉得被一只猫盯着似的。
他小时候养过一只猫,从他五岁陪他到二十岁。
它走的时候,没人告诉他,觉得它无关紧要。
他连它最后的归宿是哪儿都不知道,也许是某个垃圾桶。
霍时越始终还记得它身上毛发的感觉。
柔软,温暖,安心。
这是它过世七年后,他唯一从其他人身上感知到这种感觉。
霍时越心中警铃大作。
他收回目光,“我还有公事要处理。”
扔下这句话就冷着脸离开。
陆晚一脸莫名地看他的背影消失。
他们要是正常的夫妻,她该追上去问他为什么突然转变这么大。
陆晚没问。
霍时越顺其自然地接受她,不是她有多好,而是他没有打算让这段婚姻长久。
在他眼里,这段婚姻有期限。
三年!
知道三年后会结束。
所以不会对一个过客太上心,和平相处最好。
霍时越把自己锁进书房,一夜没出来。
书房没开灯。
屋内仅有的一点光源是院里的驱蚊灯。
微弱的光线把树影打在窗上,有风便张牙五爪。
那只猫在他眼里比他自己更重要。
曾经压力过大时,他半夜被鬼压床。
来人是阎王,要带他走,他心里闪过的就是那只猫。
他没了,它怎么办?
他可以死,只要死在它之后就好。
他父亲不允许他有任何软弱的情感,那只猫是他用放弃所有的爱好换回的。
那个男人自己的人生过得一团糟,却想掌控他的人生。
霍时越着魔似的盯着随风乱晃,宛如地狱恶鬼的树影,浑身冷汗。
他不查车祸的真相。
最根本的原因是,造成这场车祸的人是他父亲母亲。
他们是疯子。
莫黛是忻城最容貌才情双绝的女人,莫家的小门第护不住这种美貌的女儿。
他们也不想护。
只想用她换更多的权利与财富。
莫黛被父亲、哥哥或骗或下药,送上一个又一个男人的床,让她为他们换取钱财。
家,永远不是她的保护伞。
在那里,她看到的是一望无际的深潭。
莫黛遇到了很多跟她一样的女人。
她们用身体换钱,钱被家人拿走,她们只有一身伤。
莫黛于是跟妈妈桑一起开了一家会馆,用她的力量把那些不愿意的女孩保护起来,让她们化了丑妆做服务员。
真正这么做后,莫黛才发现她和其他女孩儿的力量太微薄,一切举动只是徒劳。
不只女人,连男人也进了圈。
她让他们想方设法嫁入豪门,试图靠豪门的力量保护这些人。
更想从根处灭了这些漏习。
她嫁给了霍庭蕴。
那个教养很好却不苟言笑的男人。
无趣,但有钱。
忻城最顶级的豪门,霍家,长子。
她嫁过去才发现,她天真了。
这个男人误会她人尽可夫,他要完璧。
在会所里挑女人,他要完璧。
可笑!
他爱她,也恨她。
霍庭蕴最喜欢看莫黛化妆。
清纯的女人通过薄薄的粉就成了明艳四方的绝色女。
她眼波却永远清纯。
那双明亮无辜的鹿眼总是充满真诚与爱意。
那爱意究竟有多少?
他们在互相望着彼此时,总想杀了对方。
都死了,他们也就不用挣扎,不用纠结。
最好连他们共同的儿子也带走……
霍时越惊出一身冷汗。
呼吸粗重而急促。
好像有人敲门。
是谁?
管他是谁。
他累。
他不想动。
他想枕在福满的肚子上,又暖又软。
福满就是他的猫。
他已经刻意忽略了,还是记起来。
这人的怀抱,跟福满的一样香。
陆晚差点被霍时越蹭倒。
她艰难地抱着霍时越坐到地上,手所碰到的地方全是湿的。
放任他吹冷风,明天他肯定要烧。
陆晚伸长了手,把小医药箱拖过来,找到黄芪口服液。
扎管,塞进他嘴里。
“喝。”
霍时越还有一点意识。
最近喝各种营养品太多,都被陆晚逼成肌肉记忆了。
含着吸管就开始吞咽。
陆晚等他喝完,又塞了一片水果味的药片进他嘴里。
霍时越乖乖地含着。
陆晚把伸脚把长毛地毯拖过来,盖在两人身上。
两人就这么躺在木地板上。
谁的过去都是万丈深渊。
陆晚的万丈深渊已经垮跨过去了。
她不在意了。
霍时越却还在里面。
也许这辈子都爬不出来。
世俗给男人的压力也很大。
尤其是成功到极致的男人。
世人只看到他们的鲜衣怒马,成就。
谁会看他们背后的伤?
他们也习惯了伪装成完美的人,像个吉祥物。
他们,终究是人。
霍神,霍时越。
也是肉体凡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