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呼啸过耳,摸清楚山上的情况后,蓝昭便领着两队人马去了山头。
山匪数量众多,又熟悉地形,虽说不是什么正规军,到底占了优势。
唯一让她放心的便是这次出行,她带出的都是影卫,他们乔装成锦衣卫。
影卫的实力她自然是清楚的,大家好歹在一起相处七个多月,自那次宋苑出嫁,她又在云水停待了三个月,学会骑术才出京见焦应隆。
江霖留在县衙,接过一碗热汤,翻看着手中的县志,脸色愈发沉重。
县衙有好几个小吏都收了郝玉顺的钱,趁着老县令不在,自己县衙当上了爷,将报官的孙大壮打了一顿,也没告诉郝玉顺。蓝昭昨日就将人抓了起来,这次剿匪是倾巢而出,县衙里现在已经没几个人了。
刚才有几位妇人挎着篮子,听孙大壮那群人说,这次剿匪阵仗很大,往府衙里送来好几篮子窝头道谢,和她哭诉了半天。
江霖没理会,就让人搁在那里了。
哪料到,翻了县志才得知石水县前几个月遭遇了水患,正是那次她在书房看到的密报,宋吉将赈灾粮贪去了大半,受灾的百姓半数没挨过这场灾祸,饿殍遍野,现如今又赶上官匪勾结,苦不堪言的只有百姓,宋吉在京城活得潇洒自在。
上面斗得的厉害,到头来受灾的只有百姓。
百姓以为他们勤苦刻苦,忠君爱国,恪守本分,这样就能有一个好的结果。
终究是误在朝廷的争斗之中。
半晌后,她就让县衙上的管事将东西送了回去。
县衙窗户漏风,江霖披上了大氅,发现院里闯进来一群身穿盔甲的士兵。
门被一脚的踹开,粗声喊道,“你就是锦衣卫带着女人?”
江霖一愣,怔怔的看着身披盔甲,身形魁梧的将领,脸上还有一条骇人的刀疤。
“不说话,那便是你了。”男子大手一挥,厅堂跑进两个士兵,“抓起来!”
江霖:?
看这架势,江霖才知晓对方的身份,他是焦文隆手下的右参将孟冲,左眼有一处刀疤,个性张扬,脾气暴躁。
“我要见焦总督。”江霖沉声道。
孟冲瞥了她一眼,轻嗤一声,他正是领命亲自捉你去见总督,骂了句脏话,“盯了你一早上,都快冻死我了!把她给我绑起来!”
来势汹汹,不分青红皂白便抓人,石水县隶属于荆州,焦文隆直接派人杀县衙抓人,简直吃了熊心豹子胆。他这么做,把荆州的官员置于何处?
江霖气得头疼,和他讲半天道理,都有种秀才遇见兵的无力感,她忽悠人的那套不管用,还没等她说几句,就被人堵上了嘴。
“别以为你是个女人我就不敢动手!”
江霖只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她是来见焦应隆,不是来杀他的。
她被人五花大绑的扔了上去,整个人横跨在马背,腰被马鞍硌生疼。
“老实点,小心本将军给你扔下去!”
江霖瞬间老实了。
“本将军平生最看不惯就是你们这群搬弄是非之人,挑唆教条,惯会拿乔,你们群走狗,整日在京中端架子装腔作势,还敢在我们的地盘上撒野!”
焦应隆是一方枭雄,出身贫苦农民之家,年少习练武术,经历过几次叛乱,此人杀戮极重,要说看卷宗的时候,她不信此人是汤松白的学生,后来一想她自己也不像个样子,只有谭敬文才是最像他的。
当年剿匪,半个月能踏平的山寨他愣是花了两年。京中官员骂他是扶不起的臭猪肠,往他身上砸了那么多的兵马和粮草,却剿灭不了匪患,可焦应隆的前几次战例,都是出奇制胜,用的都是灵活机动的战术。
这次剿匪败绩连连。要说他是个莽夫,江霖自然不信,他有野心,是个骁悍雄杰,谭敬文出事以后,他便意识到,朝廷的那把刀要伸向自己,自那时起他剿匪的动作就慢了下来。
江霖在马背上颠了一天,中途被扔下来喂了口水,到了益州直接被关进大牢,铐在架子上。
益州府衙,焦应隆正坐在院里磨刀,挥了几下。
孟冲上前回禀,“总督带回来一个女的!”
“女的?”焦应隆放下手中的刀。
“锦衣卫都上山剿匪去了,就留她一个!”
“剿匪?”焦应隆眼神凌厉,他早知道石水县那块不安宁。
他说道:“锦衣卫何时有了这副心肠?”
眼下他正一肚子怒气,刚得知消息,锦衣卫指挥使夺了五军都督府的兵权,眼下贺砚舟手握大权,在京中闹翻了天,岑晋中被气得卧病在床,早年岑晋中帮他解决了不少麻烦,现在又派这么个人来他军中。真是活得不耐烦了,若是要收回军权,大不了他们就鱼死网破,他焦应隆从没怕过谁,当了这么多年的狗,他早就当腻了。
孟冲突然想到什么,附在他耳边小声道:“她说她是汤松白的学生,说要见您。”
焦应隆心中一凛,女的,汤松白的学生。
难不成是她。
“你怎么不早说!速速带我去见她!”
“总督不是说,最恨的就是锦衣卫吗。属下已经把她关牢里了!”
“你这驴脑子!”
牢房里阴暗,两个男人拿着火把,贴近她的脸。
“不好好待在院里绣你的花,跟锦衣卫厮混,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和锦衣卫什么关系?你该不会是……”
焦应隆火速赶往牢房,见到那两人,一人踢了一脚,怒声道:“滚出去!”
一声令下,焦应隆赶走了牢房里所有人。
借着火光他也看清了人脸,沉声道,“你是谁?”
“江霖。”她现在已经习惯动不动就被人绑起来,就算此时她也没有胆怯。
焦应隆不敢动她。
“你和江予霖什么关系?”焦应隆看着她一字一句道。
“我就是她。”
“胡说,我家霖儿怎么可能长你这么丑!你休得胡言!”
话音刚落,江霖怔怔的望着他,他这是给江予霖加了多少死亡滤镜。
“发生了一些意外。”
“一面之词,口说无凭!”
“我身上有汤老先生的信件。”
焦应隆刚想派人搜身,想了想,“放她下来。”
又问道:“汤松白还活着?”
江霖双脚落地,神色漠然,“老师在那场刺杀被救了下来,行动不便,人在城郊。”
焦应隆迅速拆开手中的信封,是汤老先生的字迹无疑,信上提及了江霖的身份,还有因为生病失了小时候的记忆。
焦应隆看着信封的内容,瞬间红了眼眶,抬头看着她,激动道:“我的霖儿!”
“什么?”江霖被他的话震惊到,一脸错愕。
他们虽然是同一个老师,但年纪相差太多,顶多称一声师妹。
‘我的霖儿’是什么鬼,贺砚舟怎么没和她提过这件事。
“霖儿,你这是受了多少委屈,怎么变成这副样子?”焦应隆上前一步,两手抱着她。
“真的是你吗?”
江霖懵然。
“干爹让你受委屈了!”焦应隆忽然道。
一旁的孟冲哪还敢说话,他这是绑了总督的闺女?
这不是要他命吗!
“松,松手!”江霖一头雾水,这人到底谁?怎么和她想的不一样。
“闺女,你怎么长成这样了?”焦应隆将她转了一圈,“怎么瘦成这样,细胳膊细腿的,都不好看了,是谁欺负你了吗?”
江霖咳了几声,尴尬道:“我不是你闺女。”
这爹她真认不起。
焦应隆闻言心中一酸,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没能保护好她的干闺女。
那年他去净延寺拜访老师,正好看见了被罚板子的江予霖,小姑娘既聪明又漂亮,脾气又倔,嫉恶如仇,性子十分像他,他喜欢这孩子,又听老师说她是个孤儿,便直接认下了她,只是这小姑娘不跟他走,非要留在那里。
直到后来发生汤晋一案,老师遭遇刺杀,谭敬文被流放,她闺女也不见了踪影。益州匪患猖獗,他抽不开身,结果又被朝廷的温党盯上,一时自顾不暇。
焦应隆见她脸色惨白,顿时心疼不已。
“干爹给你出气!”
江霖一愣,迟迟没有缓过神来。原来那厮说的,他绝对不敢动你,原来是这么回事。
带着她出来牢房后,看见到那群绑她回来的人,焦应隆脸色一沉,眼神狠戾,“一人五十军棍先打的他们下不来炕。”
江霖:......
旋即,又听到他说,“你去城里把那些神棍都给我绑来,今日他们要是说不出像样的话,都给本将军宰了!”
此时,又像她印象中的人了,江霖抬手拦住了他,“不必了。”
转身看向他,恭敬道:“我是来找总督大人商讨要事的,不必这么麻烦。”
焦应隆被这句总督大人说得心里难受,温声道:“屋里说吧,外面太冷了。”
江霖跟着他进来正堂,命人端上来好些糕点,又往她手里塞了个暖炉,眼神一直往她脸上瞟。
还没等她开口,焦应隆神色复杂,“不对不对,你让干爹捋捋。现如今的锦衣卫指挥使是贺砚舟,你和锦衣卫待在一起,你这是要干什么?”
江霖垂眸,这件事没有打算避开他,“当然是要讨债。”
焦应隆闻言,当即回绝,“这太危险了,我可不能再让你以身犯险,你好好在这里待着,哪都不要去!”
“总督大人,您以为江予霖是个什么样的人?”江霖缓缓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