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刚过,晚间雪停,一阵烈马长嘶,一批人涌入石水县。
看着阵仗,训练有素,是的军人做派无疑。
为首的是位女子,翻身下马,穿着大氅,站在最前面,脸被藏在衣帽里,看不清面容。后面站着一群持刀的锦衣卫,穿戴整齐,天寒地冻,却都站的身姿挺拔,迎着冷风,看起来煞是威风。
她身旁的男子搓了搓手,从腰间摸出酒壶,拧开灌了一口,烈酒灌喉,身上回了些热气。
“我们去客舍吗?”
“不必,先将他们安顿好,你跟我去擒人。”
男子顿了顿,面色有些为难,似是有些担心她的状况,毕竟连夜赶路,又碰上了风雪,担心她身体吃不消。
“我没事。”
“好吧。”
石水县是个小县城,闹了几年匪患,县令带人上山剿了几次,都是惨败。
天色渐黑,女子为了掩人耳目特意换了身衣服,朝着萍兰院走去。
户外风大,女子拢了拢袖口,抬头望着牌匾,嘀咕了一声,“这老东西可让我好找。”
到底是个县城,比不上京城倚欢楼的排场,但这院里的人也不少。
抬脚进去,热气扑面而来,女子循着声音望去,见到那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眉毛轻轻一挑。
他怀里的女子穿着艳丽,身姿婀娜,手持雕花的红木扇子,掩面而羞,妩媚动人。
中年男人凑到耳边低语,女子不知听了什么哄人的话,咯咯一笑,“奴家伺候您喝酒。”
“这帮人里,就属你最懂事了,嘴甜还勾人。”
“能伺候大人,当然是奴家的荣幸了。”
“都是小意思,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大人在奴家身上耗费了这么多银子,想要奴家怎么报答您?”
刚进门的女子在一旁听了半天,都是些没用的废话,想着时候也差不多了。便主动上前递了杯酒,嘴角勾起笑容。
男子眼睛落在她身上,瞧着姿色甚好,半天没挪开,还是怀里的人动了一下,他才回过神来,咧嘴笑道:“你是新来的,之前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躺在怀里的女子也怔怔地望着她,她自然是不愿意伺候这个油腻的老男人,只不过这会儿刚收了钱,她不能把人晾在一边,若不用伺候他过夜,心中自然欢喜,就是苦了这新来的妹妹。
“嗯。”女子微微一笑,想着,刚来的和新来的应当也差不到哪去。
“确实有几分姿色,”男子上下打量一番,抬手灌了口酒,“会伺候人吗?”
女子思索一番,低声道:“大人说的是哪种?”
语气意味深长。
怀中的女子识相地起身离开,在她耳边小声叮嘱了一句,“他喜欢在打人。”
她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抹寒意,抬头朝着他笑道:“这位大人,喜欢我之后,可就不能喜欢别人了。”
男子愣了一下,笑道:“你这小美人,倒是挺霸道,过来,大人疼你,只喜欢你一个,不喜欢别人。”
“那,大人,我们屋里聊?”
“屋里聊?”中年男子瞬间来了兴致,“你倒是性急,要是伺候好了,少不了你好处。”
“是吗?”
“当然。”
男人笑呵呵地领着她去了后院的屋子,屋子是萍兰院专门为他准备的,比其他屋子精致华丽许多,毕竟他往这花了不少银子。
女子跟在他身后,进屋后主动插上房门。
转过身那女子扫了他一眼,笑容收敛,意味深长道:“大人,我们确实需要好好聊一聊。”
“我们床上聊,床上我们说什么都作数!”男人似乎没察觉到其中的危险。
女子看着他叹息一声,坐在桌前,拿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打量着屋里的字画,一看便知价值不菲,“当真,床上说得什么都是真的?”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男人猥琐地笑了笑,“弄疼了你,你就喊出来。”
“那便好,”江霖看着他微微一笑,眼神一动,“希望郝大人,没有会错我的意思。”
“我怎会弄错美人的心意,不就是想要钱吗,伺候舒服了,要多少赏多少!”
提到钱,女子也来了兴致,“大人能给多少?”
男人见她迟迟不过来帮自己脱衣服,便主动近身。
蓝昭突然出现在他身后,猛地踹了他一脚,郝大人下意识地叫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踩在脚下,嘴里堵上一块抹布。
郝大人肥胖的身子在地上蹭了好半天,才抬起头,错愕地看着那女子。
院里走过的丫鬟见怪不怪,只是心疼里面的姑娘,郝大人糟蹋了不少院里的姑娘,她们每次早上起来收拾,姑娘们都是一身的伤痕,惨不忍睹。
只不过这次怎么是郝大人在惨叫。
她们这群做丫鬟的也不敢多问,赶紧跑出了院子。
“郝大人真的懂我的意思吗?”江霖在桌上倒上一杯热茶,伸手递给蓝昭。
郝大人愤愤地看着她,嘴里被塞了块擦鞋的抹布,不知道在嘟囔着什么。
蓝昭接过茶,一口饮尽,“这里交给我来审,你回避一下,还是不要见血的好。”
说完又侧过身,冷下眉目,抽出了一把短刀,“剜了那双眼睛,自然什么都招了。”
瞬时,趴在地上的郝大人突然意识到他们不是普通的山匪。
挣扎了半天,看见那把短刀贴过来,鼻涕和眼泪都掺在了一起,没了刚才的架子。
“郝大人,你说,是我审还是他审?”江霖看着他,眼中似乎有几分怜悯。
郝大人不想受这份苦,蹭着身子朝着她的脚边滚过去。
江霖俯下身,扯出了嘴里的布,低声道:“你最好老实点。”
郝大人见那人刀子都亮出来了,哪还敢闹出什么动静。
若是喊一嗓子,命也就没了,他不敢赌。
郝大人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你们是什么人?”
蓝昭凝眉,沉声道:“锦衣卫。”
说完,屏风后面又走出两个人站在江霖身后。
郝大人听见锦衣卫三个字,魂都吓没了,人瘫在地上动弹不得。
锦衣卫是什么手段,他怎会不知,臭名昭彰,手段极其残忍。
这几个月锦衣卫的地位突飞猛进,虽然他人在益州,却也没少听到锦衣卫指挥使的大名。
贺砚舟,那简直就是个活阎王,谁遇到了不得退避三舍。
为什么会找上他?
郝大人不敢抬头看她,颤声道:“你们想知道什么?”
江霖皱眉,狐疑道:“郝大人用我把你送到床上吗,您不是说只有在床上才说真话的吗?”
“姑奶奶,大爷,鄙人无礼,跪在这儿就行了,您什么便答什么,只求大爷放过鄙人一条小命。”
“那便说说吧。”
郝玉顺,盐运司同知,官阶四品,是一个肥的流油的差事,在这个职位上干了数年,手里握着十几个钱庄。
前两年因为父母去世,按大梁律法,他必须卸职回老家丁忧三年,只不过这才没满三年,就让县令参了一本,说他守制期间,饮酒作乐,经常出没花街柳巷。
自恃京官出身,又富得流油,哪里还会把县令放在眼里,又不知得了哪方势力,在石水县当上了小霸王,谁都不放在眼里,身上不知背了几条人命。
郝玉顺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将自己所知道的尽数道出。
江霖这次不过是顺路来抓他,他和宋吉的那点勾当,早就被锦衣卫摸了个透。
她要做的便是将他悄无声息的带到京城,这是压死宋吉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得活着。
蓝昭嘴角上挑,没想到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效果来得这么快。
江霖和蓝昭交换了一个眼神。
蓝昭重新把嘴堵上,吩咐道:“从后门将他带走,别让人看见。”
郝玉顺心里一沉,死死的看着她。
“色字头上一把刀,”江霖拍了拍他的肩,“你欺负了多少小姑娘,我怎么可能就这么放过你。”
身后两人领了命令,干净利落的将郝玉顺绑了起来,从窗外将人带出。
“这事就这么解决了?”蓝昭挠了挠头,有些不可置信。
江霖叹息一声,“这人老奸巨猾,官场混迹多年,官运亨通,现在说招就招了,你不觉得怪?”
果然还是得用刑。
“这老东西,不见棺材不落泪。都死到临头了,还藏着掖着,”蓝昭咬了牙,低头看着江霖,读懂了她的心思,沉声道,“说明他身上还藏着比贪污更大的事。”
江霖抬眸看着他,笑了笑:“上道。”
蓝昭敛眸沉思,还好意思说人家老奸巨猾,再怎么奸猾还不是没瞒过你。
沉默片刻,她道:“我们去他府上翻一翻,看能摸出什么线索来。”
蓝昭活动了一下酸麻的四肢,面色忧虑,“这要是大人知道你被调戏了,估计我也就完了。”
江霖瞥了他一眼,没理他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