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
书房内,贺砚舟正在翻阅着书桌上的密信,见常翊走进来。
“查到了什么?”
常翊如实回禀道:“江家世代从商,在荆州一带混的风生水起,父亲江振好色贪财,府中妻妾成群,妻子陆锦书性子泼辣恶毒,经常打骂下人,江霖是庶出,是家中最小的女儿,三个哥哥,两个姐姐。
她母亲叫卫水是个歌姬,因为出身原因,母女两人并不受宠,陆锦书也时常会虐待母女两人,家族长辈更偏爱嫡出的子女,所以对这种行为置之不理。
卫水于三年前病世,江家也因为经营不善已经开始落败,现在想在通过联姻挽救危机,两个姐姐都已经嫁了出去,江霖逃婚跑了出来,江振大怒,赔了不少银子,但江家也没派人寻找,只是对外宣称她病死了。”
贺砚舟眼神闪过一丝寒意,“可有叫江子淼的?”
常翊道:“没有。”
贺砚舟敲了敲桌子上的册子,脸色瞬间冷了下来,“骗我。”
声音太小,常翊没听清,抬头看了他一眼,心中一震,迅速低下了头。
主子生气了。
江霖睁开眼,坐起身,望着摆满草药的屋子出神。
昨晚烧糊涂了,怎么同贺砚舟讲了江子淼。
若是查起来可就完了。
江霖脸色苍白,见有人掀帘而入。
“文娘子?”
听声音就知道人还有些虚弱。
“醒了?”文琳琅放下手中的药包,“伤口感觉怎么样?”
江霖不敢抬手臂,伤口一直火辣辣的疼,“好多了,多谢文娘子。”
“好多了?这话你张口就来,结结实实的挨了两鞭子,昨晚又发了热,你这嘴也是够硬的,躺下吧,别撑着了。”
江霖乖乖躺下,上辈子好像从来没有人揭穿她的谎言。
文琳琅扶着她躺下,塞了塞被子,心中滋味五味杂陈,没想到,这才来府上一日就出了事。
真不知道贺砚舟那厮是怎么想的,带一个小姑娘掺和那些破事。
看着江霖这样,怪惹人怜惜。
文琳琅叹息一声,伸手摸着她的额头,倒是不热了。
“听说你是被宣诚侯府的人绑走的?”
江霖乖乖点了点头。
“你可知贺砚舟将你留府中是什么意思?”
江霖勉强一笑,嗓音沙哑,“不知道。”
“他也不会同我们讲,你也别太忧心了,这人就这样。”文琳琅顿了顿,“听说你略懂医术,是和谁学的。”
“以前母亲让我学了些,后来我不喜欢,就没学。”
“这倒是跟我挺像,我那时也死活不学,每天都被打手心,记错一味就是十下戒尺。”
“文娘子.....”
“叫我琳娘就行了,你那个我听着不顺耳。”
“原本你是我同贺砚舟要的人,上次他回来的时候,我给他重新包扎的伤口,我瞧着处理的还不错,就问了他,是谁包扎的,他和我说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略懂些医术,正好我也想收个女徒弟,所以就想接触一下你,没想到他直接把你接回了府。可我看他的意思,似乎安排你去做了别的事。”
江霖闻言,抬眸望着她,面色尴尬,“琳娘,你觉得我适合学医吗?”
“不清楚,光凭包扎伤口是判断不出来的,当然,如果现在学的话也不算晚,毕竟你还是有些基础的。”琳娘思忖片刻,“倘若你认我当个师傅,小有所成不在话下。”
江霖眸光微微一闪,露出了笑脸。
两人还在聊天,贺砚舟抬脚迈过门槛,自顾自地坐在紫檀椅上看着两人。
文琳琅脸色一变,嫌弃道:“你来干嘛?”
贺砚舟温声道:“问她一些事。”
江霖对上了贺砚舟的眼睛,又是那种让人琢磨不透,反而还把自己一眼看穿的感觉。
“宋府的事?”
贺砚舟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说下去。
江霖将那晚的事和盘托出,也把自己发现的疑点讲了出来。
琳娘在一旁听得心里堵得慌,叹声道:“你的意思是宋苑设计了此事?”
江霖应了一声。
贺砚舟笑了笑,看着她目光深了几分。
“江子淼是怎么回事?”
琳娘的眼神也落在江霖身上,等着她回答。
江霖脸色微变,哑声道:“弟弟。后来因为我发生了意外。”
贺砚舟闻言,微眯起了眼睛,心中了然,却也说不出话来。
察觉到自己有些过分了。
琳娘瞪了贺砚舟一眼,径直走去院外把煎好的药倒出来,进屋端给了江霖。
江霖端着那个碗半天没动静。
贺砚舟抱着胳膊,嘴角轻挑,眼神里荡着微光。
岔开话题道:“你想知道陈氏的幕后指使的人是谁吗?”
江霖犹豫片刻,就看到琳娘的神色凝重的看着自己,似乎在告诉自己不要插手此事。
可江霖是什么性子,这个问题已经在她心头萦绕已久。
低声询问,“谁?”
“太后。”
“太后?”江霖垂眸思索,“她想报复的人是张衡之?”
贺砚舟眼角露出笑意,看着江霖继续说道:“没错,只是因为张衡之写了一篇奏疏,规劝太后还政,又义正言辞的指责了温阁老奸贪误国,尸位素餐,只可惜这份奏疏没有到陛下手中,而是到了太后手里。”
“可太后要杀一人,一个六品主事,随便找一个由头,”江霖顿了顿,“诬陷栽赃不就解决问题了,为什么还会把事情闹到后宅。”
“张衡之虽然官位不高,可在京中的名声甚大,若是随便找个理由杀了,容易引起公愤,众怒难犯,倘若是张衡之名声折损,那时杀他,也就顺理成章了。”
“所以他们就想了一出这么恶心人的计策,从家人下手,如果陈氏的事情闹大,那些人再借机造谣污蔑,那张大人--”
江霖没再往下说,大家心里都清楚,张衡之必死无疑。
贺砚舟静静的看着她,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却愣生生的搅了太后的奸计,还查出了他的人。
“王捷是我派过去的人,只不过那陈氏藏的太深一直没能发现,没想到被你发现了。”
江霖轻声道:“那太后会善罢甘休吗?”
“不会,不过太后现在最担心的是宣诚侯府和永昌公府的婚事,很不巧,你又牵扯其中。”
琳娘放下手中的药材,揉了揉眉心,叹息一声。
这哪里是纯良无害的小白兔,两人都不是什么善茬。
贺砚舟道:“看来陈氏的死,并没有对你造成多大影响。”
陈氏的死不过是个开端,血溅在脸上的滋味并不好受。
提起这个,江霖倒吸一口凉气,看着她云淡风轻的样子,气愤道:“怎么会!我都要吓死了,还以为她要刺的人是我!当时以为自己要交代那了。”
江霖把药放在一旁,继续问道:“那曹仲是怎么回事?”
“他就是太后派去和陈氏暗中勾结之人,最后被太后灭口。”
江霖打了一个激灵,重新躺了下去,又裹了一下被子。
贺砚舟轻笑一声,被琳娘听了去。
她的屋子经过改造,药房和卧房是相连接的,这样方便她研制草药。
琳娘站在药房望向卧房,一个躺在床上装死,另一个把座椅挪到床的对面,漫不经心的品茶。
她心中冒出了一个怪异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