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心学堂。
今年文官科举大致范围和题型刚刚下来,对于开丰县的学生们来说是刚刚下来,但对遂月城的学生们来说可能早就提前知晓了得有半个月。
郑苑正在和学堂内其余几位夫子一起查看今年考试院下发的内容,一群围坐在木桌旁的夫子们边看是边叹气。
郑苑没说话,但其略微毛躁的头发和她那沟壑般的眉间皱起,都显示了她不甚平静的内心。
“欺人太甚!考试院这次是想彻底撕破脸皮了!”
“比起去年,今年足足扩张了一半的范围,这,这往年要么是象征性扩张一点,要么是缩小一点,但像今年这般急剧扩张还是第一次见.....”
“就半年的时间了,就算我们日日不停休来上课,那都不一定上得完全,更何况我们学生的资质也不大可能这么短时间里吸收这么大量的知识啊!”
“郑夫子,您是作何看法的呢?诶,我们左右也是只能叹气,还是得您来拿主意!”
郑苑如同鹰眼般锐利的眼神扫在四个夫子的身上,平静地说道:“继续上课,能上多少内容就上多少内容,学生能吸收多少,这不是我们首要考虑的事情,我们必须把自己的职责做到位。”
四个夫子一点儿也不意外郑苑会这么回应她们,郑苑这人做事就是实打实地做事,做一件事就要把它做到最好,比如办学堂这件事,她倾尽了所有,她一直在尽职尽责地当好夫子的角色,但她难道就没想过学堂里的这些学生真的值得她这么对待吗?
虽然学堂内划分了优等班、中等班和次等班,但在她们这些夫子的眼里,这三个班级的学生并没有什么太大差距,无论是学识上还是品格上,都极其...普通。
就算她们如同郑苑一样全心全意地为这些学生付出,那也是得不到相应的回报的,这些学生大多都只想考取武官或者毕业后就当个小商贩,向往文官之路的少之又少,且在这中间真正能有潜力进入文官科举县级选拔的更是没见着一个!
开丰县学堂众多,那些卖力的夫子图的是什么?人家有资质上乘的学生,有好学求知的学生,有勤奋苦读的学生!
乾心学堂的这些学生中能把心思放在学业上的不到十个人吧,她们每天千辛万苦地准备上课的内容,但这群学生呢?上课不积极,下课跑去醉心楼看戏最积极!
如果说以前是因为郑苑的以身作则让这些夫子任劳任怨地跟着干,但现在考试院的文官科举范围下来后,她们没办法再忽视自己的诉求了。
“郑夫子,你要知道我们就算累死累活地口不停歇地讲课,那些学生一点儿不听,或者听了也马上就忘,这能有什么用?!我们不过是在重复做些没结果的事情!”
“况且这些学生根本无志于文官之路!她们大多想当武官,想当个小商贩!我们这样何尝不是一种事与愿违呢?!”
“不如我们另外开展武官的班级好了,这样也好让那些想考武官科举的学生也能更有把握!”
“我看都不用另外开展了,直接全部一起改武官科举班好了!我一上课,一大半人都趴着睡,这样的课上着又有何意思呢?!”
四个夫子一人一句,像连环箭一样刺痛着郑苑的心。
她不想放弃文官科举的课程,应该说推行文官科举考试的内容是她创办乾心学堂最初的原因。
如今文官越来越被权贵们垄断,如果她放弃为这些普通老百姓的子女和低等武官的子女普及这些文官科举所要考的内容,那么今后这部分人群将永久性地失去了一条能通往更高层级的晋升道路。
文官科举今后更会是遂月城达官显贵们的天下,底层的学子要想挤破头挤进去更难了。
她不能放手,这一放手,将预示着她这些年来的努力都会是镜花水月,坚持下去,或许,或许能有转机.....
“诶,郑夫子您再好好考虑考虑吧,我去上课了!”
“我也有课!”
“我,我也是!”
“那个,我去外边透口气!”
所有人都找理由走开了,留下郑苑一个人坐在那,看着面前的纸张发愣着。
她在回忆着她这单薄的一生,她这辈子没做过什么大事,向来听顺于父母,唯一离经叛道的事情可能就是坚持办乾心学堂吧,没有人理解她,她孤身走到今天已然是不易。
也许放弃会是更好的选择吗?对这些学生来说,不用拘束在这一方小教室里,可以去干自己喜欢干的事情,对她自己来说,不用备课,她能多下大片时间去看她喜欢的书籍。
但,玩过之后呢?放任这些学生揣着半吊子水平去参加文官也好,武官也罢的科举考试吗?
郑苑是累了,但这最后一程她会振作起来为她们尽可能地做好应对准备!
也就这半年了,过完这半年,郑苑觉得是时候放下执念了,天下之大,历史之长,她一人的力量渺小得如沧海一粟,如若这就是老天爷的安排,她的全力抵抗也只会是无用之举。
在这半年,这些学生未来想做些什么,她会必当全力奉陪!
就当是为了结自己这些年无谓的执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