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房间里,东武继兰生无可恋的瘫坐在床边,她知道,前堂此刻正在商讨她的婚事,这场婚事本就不随她愿,现在更是亲生父亲强迫自己,下人将她带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比起先前的阁楼,这里更让人生畏。
房间里没有亮光,她看不到窗口在哪里,又或者根本没有窗口。
她明明是落阳城的第一美人,东武家的千金,可现在她连一缕月光都得不到,只有黑暗陪伴着她,折磨着她,令她痛苦却无法反抗。
深夜来临,前堂中,东武锡麟已经安排沐阳宗正等人歇息去了,东武锡麟走到后院,看了一眼阁楼,上面亮着光,可他知道,他的女儿根本不在阁楼里,沐阳清站在阁楼里面,仰头看着东武继兰的房间的门,心中思绪万千。
“莫公子,你来了。”侍从打开门,莫轩羽站在外面,武清清已经等候多时。他们在东武家附近的一处客栈碰面,见到莫轩羽的到来,武清清显得有些焦急,因为他很知道沐阳宗正的出现无疑只会加快这场联姻,也加大了他们的难度。
“我已经看过了,东武继兰已经不在阁楼里,东武锡麟将她转移了。”武清清率先开口,将自己知道的情况尽数讲出。
“我知道她在哪里,不过需要一些时间。”
“那你尽快。”
莫轩羽坐了下来,缓缓闭上眼睛,武清清很识趣的安静下来,其他人也一动不动。房间里顿时只剩下呼吸声,渐渐的莫轩羽连他们的呼吸声也听不到了,他就像是进入一个完全封闭的地方,没有空气流动,没有温度,他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只有黑暗,一望无际的黑暗,以及一个女子低声抽泣的声音。
他艰难的挪动身子,忽然他的腹部一重,整个人向后倒了下去,武清清看着他痛苦的表情,连忙小心的坐到他身旁,小声询问对方。
“我...无...事。”他一字一字吐出,似乎身体不受控制。
武清清这才安心下来。
莫轩羽伸出手,他感觉自己触碰到一个很大很柔软的东西,或许是自己太过小巧,那东西死死的压着自己,令他难以挪动分毫。他事先做足了准备,在自己的右手上涂了荧粉,渐渐的他的右手发出细微的光亮,他寻着光亮看去,一片纸张出现在眼前,是的,莫轩羽此刻成了东武继兰收入衣袖中的那个纸人。
这是他钻研出来的一种符箓能力。
终于有了亮光,他也看清了压着自己的庞然大物仅仅是东武继兰的手指而已,他薄如蝉翼的身躯稍稍一蹭就从东武继兰的手指下逃离,虽然不知为何自己会出现在对方手指下,也不知道东武继兰对这纸人做过什么,不过自己一切进行的很顺利。
顶着微弱的光亮莫轩羽开始顺着东武继兰的手指寻找她,桌子忽然剧烈颤抖起来,对于纸人的莫轩羽来说犹如世界崩塌一般。
他举起泛着荧光的右手,一张人脸出现在光亮里,他被吓得整个人往后跳了一遭,对方伸手朝自己抓来,莫轩羽挪动灵活娇小的身体,一遍一遍的躲开对方的抓捕,可他忽然听到了细微的哭啼声,抓向他的手也收了回去。
他回头看去,刚刚抓向他的正是东武继兰,她对于一个可以动的纸人很好奇,但对方似乎讨厌自己,所以她哭啼。她忽然起身,向着床走去,她停在床边,坐了下去,哭花的眼睛看着桌上那微弱的光亮。
莫轩羽站在桌边挥舞着右手,他转身走向桌子里面,他刚刚注意到桌上有笔墨,他撕下自己左臂,拍在桌子上,然后用右手在墨里沾了沾,在左臂上写下火,而后用尽全力向上一抛,一团火光出现在房间半空,一瞬间整个房间都亮了,东武继兰呆呆地看着那飘在半空的火光,莫轩羽趁机也在桌上找到了一个纸本,紧接着接二连三的火光升起。
东武继兰站了起来,向着桌子走去,莫轩羽还在不断制作火符箓扔向上空,全然没有注意东武继兰已经到了自己身后,她好奇的伸出手戳了戳纸人的后背,不过一不小心用大了力气,一指将那纸人按在了桌子上。
而莫轩羽本人也在同一刻向前倾倒,倒在武清清的怀里,身边的侍从想要阻止,但被武清清伸手阻止了,他听着莫轩羽那近乎没有的心跳,心里的担心不由得多了一分。
东武继兰意识到了自己用太大力了,赶忙收回手指,纸人也在这一刻重新站了起来,扭身看向她,一动不动,似乎是在生气,可她不会跟纸人说话,所以不知道这纸人要做什么。
眼看东武继兰没有动作了,莫轩羽转过身去,用墨水在纸张上写字。
“继...兰....姑...娘?”东武继兰看着纸人在纸张上一个字一个字的写。
写完四个字的莫轩羽转过身,看着东武继兰,东武继兰也冲着他点点头。
虽然没有手指,不过他还是伸起仅有的右手,朝着她挥了挥。
东武继兰难得的脸上出现了表情,漆黑的房间里突然出现的小人倒是带给了她一些乐趣。火光并不会维持太久,所以莫轩羽还是会制作,不过渐渐的东武继兰摆摆手,似乎不再害怕黑暗,她拄着手盯着桌子上忙忙碌碌的莫轩羽。
他们用文字交流,东武继兰知道了纸人的来意,不过她没有过多在意,她连对方是谁都不清楚,更不会相信,她之所以还坐在那里,只是因为自己很孤独而已。
她又尝试伸出手,这次她的手指停在纸人的身后,她紧张着等待对方回头看见自己。
过了片刻,莫轩羽忙完,回过身来看到停在自己身后的手指,顺着手指看去,他看到东武继兰的眼中充满着渴望,他抬起湿漉漉的右手,与东武继兰的手指触碰到一起,他的身后,十几团火同时升起,飘在空中,再度照亮整个屋子。
咚咚,咚咚。心跳声,越来越沉重的心跳声,不断在加快,东武继兰眼睛泛着泪花,脸越来越红,这是她第一次这般接触一个除去每日束缚自己的下人以外,活生生的东西,她心中又很害怕,害怕这不过是自己做的梦而已,她醒来后那张纸人只是纸人,依旧安静得倒在桌子上。
可这不是梦,她看着纸人身后写着的字,泪花再也忍不住的泛了出来,“我们会带你离开。”
东武继兰摊开与纸人触碰的手,莫轩羽也跳了上去,右手上的墨滴在东武继兰的手掌上,无比真实,这更加令她开心。她小心翼翼的问,“你是谁?”
可她问完之后没有动作,慢慢的,纸人倒在了她的手掌中,纸人的身上写着三个字,“带着我。”她又小心翼翼将纸人翻过来,另一面写着,“莫轩羽。”
她将纸人呵护在手中,渐渐的房间暗了下来,她的心也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