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凯将一颗无菌鸡蛋打入一碗热腾腾的泡面中。
黏滑的蛋液裹挟着筋道的面条沁入馥郁的汤汁里,他用筷子卷起一大口面条送入口中。
黄凯好像永远都在吃泡面,不过总是有人要盯着观测屏的。
林建平百无聊赖地掰着手指,白雾缭绕的屏幕中突然浮现出一个披着亚麻色长袍的人影。
林建平震惊地眨眨眼,然后用手掌将泡面前氤氲的水汽扇去。
凛冽的斜雪纷纷扬扬地下着,狂风将长袍厚实的帽子吹得猎猎作响。
那人伸出修长的手指掀起帽檐,林建平可以从屏幕里清晰地看到他白皙又瘦削的下颌。
“黄哥,黄哥。”
林建平摇了摇黄凯的手臂,黄凯如小鸡护食般对着怀里的泡面严防死守。
“吸溜,要吃自己泡一碗!”
“不是,有人啊,雪原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啊。”
“不可能吧。”黄凯用纸巾擦了擦嘴,“怎么会有人来到这个荒郊野岭的……”
“……”
“你怎么在镜头前就开始用纸巾擦嘴了啊喂。”
披着亚麻色长袍的青年在原地站立。
江眠抬眸看着远方那个遮天蔽日的白色壁垒。
在风雪荡平的世界中,这座军营像是一堵永不颓圮的高墙。
江眠小学的时候玩过一款叫做《英雄无敌3死亡阴影》的游戏,他看着霜月军营总是能想起里面一个叫做据点的阵营,所以才能源源不断地招募那些一往无前的比蒙巨兽。
“大猩猩啊……”
江眠想起先前那位摆渡大叔的比喻有些无奈地笑着摇摇头。
他摘下帽子,长袍的遮掩下是一张清秀至极又有些风尘仆仆的脸庞。
漫天的落雪不太温柔地砸在江眠的脸上,这个地方没有广袤的原野,没有花团锦簇层林尽染,当然也没有那片美丽的伽娜湖水。
云澜只有数不清的雪,还有杀不完的人。
“我操,少将回来了!少将回来了!”
黄凯激动得差点把刚煮好的泡面掀翻,林建平有些嫌弃地瞥了黄凯一眼,他的眼眸红彤彤的,大概是被黄哥十天没洗的脚丫熏到了吧。
如吊桥一样壮阔的升降台从折起的白铁墙中缓缓坠落,江眠凝望着远方那片雾蒙蒙的雪原,肆虐的风雪尽数被拦在了墙外。
他又回头看,不知道在霜月军营服职多少年的老人正在用扫把清扫着大道上那一层厚厚的白雪。
还有他思念已久的人。
……
军营操场。
戴着一副墨镜的大叔穿着一身挺拔的军装,他的肩章之上绣着两轮雪白的弦月。
“这个年头三十七岁就被别人称作大叔了啊……”
刚从霁月军营调来的高级将领孟骁有些水土不服地揉着略微发烫的额头。
虽然从霁月第三师师长变成霜月第一师师长算是正儿八经的升职,但出身霁月的孟骁总归还是有一些从大地方来的心高气傲的。
五军派系纷杂,除去霜月之外的四军基本上都掌控在月族御三家手中,哪怕由于叶桃李的原因霜月也是亲近叶家的,但那位叫做陈浔的霜月军主却值得所有人尊敬。
孟骁或者说霁月的大部分人都对霜月军营带着或多或少的偏见。
霜月没有血月那样神秘,也不像雾月一样拥有着月族唯一的海军。
它不像花月一样常年和各地的驻军打着交道,只是独自囿于月族边境的冰天雪地。
敌人来了就亮剑,很多人死去,然后前仆后继,一次又一次。
真是一群不知死活的乡巴佬。
直到陈浔用枯骨堆起来的赫赫战功从贯城贫民窟里的孤魂变成霜月的军主。
直到玉关之战的六万白焰。
直到叶桃李一刀雪停。
直到江眠杀尽百万野鬼。
霜月的荣耀是这些人拼死扛起来的,而从五军擢选后不过半年的小鬼怎么可能……
一刀凌厉的剑风从孟骁的身前掠过。
“妈的储淮!把老子墨镜打碎了就给我跑三十圈操场!”孟骁怒吼道。
“抱歉。”储淮轻声说道,然后举起手中的那柄陨铁剑与沈繁对撼。
冷艳的女人高举着手中鲜血淋漓的武士刀刺入倒地将士脖颈旁的雪地中。
天雾遥敛去睫羽下的哀伤,看似纤弱的身子在绵绵细雪里染着猩红的血。
她拔刀向下一人斩去,唇畔带着冷峭。
霜月仅剩的第一师在覆着一层雪的操场里向死而生。
雪上又浸了一层赤红的血。
“不知不觉到这一个月了啊,施老。”孟骁轻声说道。
“怎么样?”六阶医生施正笑吟吟地说道。
“身体上还是有些不不习惯……”孟骁活动着筋骨说道。
“要不也给你扎一针?”
“婉拒了哈。”孟骁笑着摆了摆手。
……
“施老,今天军主从云澜之巅闭关回来么?”孟骁好奇地问道。
他想那样清冷绝世的大校怎么会从清晨开始就焦急地四处踱步。
施正没有回答他,只是脸上的笑容越发浓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