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边天在下雨。
御所废墟陈旧的尘埃被洗刷殆尽,满地死寂的红樱被混合的污水覆盖后显得有些蔫蔫耷拉。
源流萤抹了抹满脸的水雾,水珠从他坚毅的下颌角滑落。
古坟玉的光晕在密密麻麻的雨幕中变得发散而朦胧。
天雾陇从半掩的坟里颤颤巍巍地爬起,可没等狼狈的老人站稳,源流萤抓着天雾陇的衣领从永桜御所所在的山峰从天而降。
暴雨倾泻,一道绚烂的闪电从天空划过,灯红酒绿的永桜之上有流星陨落。
世界湿漉漉得有些褶皱,一座霓虹闪烁的摩天大楼被两人的冲击力贯穿后夷为平地。
弥散的尘与土被滂沱的雨砸落,整座大楼的人类鲜血从残垣断壁的罅隙中流出,混着雨和血的土狼藉而泥泞,天雾陇被源流萤扼在斑驳的裂墙,污水顺着凸起的檐落在他干涸的嘴唇上,周遭盘旋着混乱的哀嚎。
可源流萤像是听不到般,坚不可摧的拳头砸在天雾陇苍老的脸庞与身体上。
粉身碎骨的老人像是被赤焰灼烧,可灵魂却又被滔天的大雨浇灭。
大雨勾勒着天雾陇的身子,地面的水洼泛着剧烈的涟漪。
漫天的鱼群顺着如洋流般的雨搅动着漩涡,晦暗的世界像是被调了一层透着微光的深蓝。
搁浅的老人在汹涌的浪潮之中逐渐复苏,他推开源流萤的身体,空间荡漾着波浪。
天雾陇振振有词,一头摇着硕大尾骨的巨鲨撞开高楼的刹那间将源流萤的身体吞噬。
永桜轰鸣着警报,数百万人类慌不择路地朝着城市的边缘逃窜。
巨骨龙鱼在冷冽的黑色刀光下瞬间泯灭,源流萤高举着且停朝下劈砍。
天雾陇的周遭涌着明暗交织的浪潮,森冷的骸骨覆盖着他的身体,一头闪耀着璀璨日曜的巨大龙鱼朝着头顶的惊鸿刀光冲去。
……
天雾陇乘着大雨在永桜城的天空翱翔,数不清的具现化冤魂伸出丑陋的手攥着老人的脚腕。
无数的鱼群与源流萤覆着冷白魂魄的刀光碰撞后弥散。
作为成名已久的九阶,天雾陇的领悟实际上要比源流萤高上不少。
但雨下的再大终究也比不上王海,天雾陇无法发挥真正的领域。
在【坟】的拖拽下天雾陇从空中无奈地跌落。
……
黑色的武士从瓢泼大雨中走出,整根扭曲的街灯在有一下没一下地闪烁着微弱的光亮。
天雾陇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无穷无尽的浪潮朝着眼前的鬼魅身影鱼贯而出。
颓圮的街道潮起潮落。
……
“谢谢你。”天雾陇仰望着天空的幽影。
黑色的泥土如锁链般禁锢着他的身躯。
老人的身体变得死僵,脸色渐渐衰败。
因为这场雨,至少天雾陇可以骄傲的死去。
顶着巨大的压力,一道寂灭的刀光顺至。
如梦境一样梦幻的海洋终究只是一场幻影,镜子般破碎后整个世界依旧灰蒙一片。
散落的石板突然又覆上了一层马上就被冲刷的血,割断脖颈的且停贪婪地吮吸着无主的血液。
源流萤吐出一口粘稠的黑血,整个人天旋地转得有些站不稳。
……
死寂过后,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打着黑伞从远方缄默地走近。
男人本想给源流萤撑伞,不过却被他打断。
“不愧是将军。”男人崇敬地低头说道。
“都除干净了么?”源流萤将且停收回刀鞘。
“渔夫协会的保守派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只是……”
“只是?”
源流萤的眼眸阴测测得像是此刻的天空。
“遥小姐刚好作为交换生去往月族躲过了这一次的围剿。”男人羞愧地说道。
“是不是运气好你自己心里清楚。”源流萤轻声说道,“下不为例。”
他瞥了眼地上无头的佝偻尸体,一袭黑衣在几次冲击下已经有些褴褛不堪。
“接下来的樱岛会进入战时状态。”
“至于你……”
“以后你就是渔夫协会的会长了。”
雨依旧不停歇地下着,源流萤拿起天雾陇留下的储晶消失于苍苍茫茫的雨幕之中。
……
九川最后一个九阶渔夫死去。
……
樱岛最后一个钓鱼爱好者死去。
汹涌的海啸击打着陡峭的礁石,王海深处周而复始地酝酿着下一场奇迹的漩涡。
……
烬墟。
这片黑色的土地在冒烟。
泥土裂缝交织,像是一张铺天盖地的网。
赫赫的火炎在裂缝中摇曳,灰烬被烧得滚烫。
瘦削的青年拖着一头巨大的成年食烬兽在间接窜出的火花中缓慢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