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霈暂时没有心情去关注别的事情,因为在邱氏再一次对着蔺江陵发疯要求处置了厨房众人,邱氏就彻底被软禁在正房,以养病为名,但有些事情有时候并不需要多说,邱氏养病的消息在府邸中传开:奴仆们的眼睛有时候远远比主子来的明亮,耳朵也往往能捕捉到各种消息。
尤其是在刘大姐刻意宣扬之下,没出半日,府中绝大部分管事婆子就已经知道后宅变天的事情,剩下那一部分,乃是收了邱氏不少好处,且有把柄在秋实手中,轻易不能脱离的类型,纵使已经有蛛丝马迹的情况下,她们也只能选择不听不看,不闻不问。
这才是在内宅之中保全自己的方法。
因此,在邱氏被软禁的当天下午,裴霈的院子里,开始有人纷至沓来,青鹄姊妹与半夏漱玉四个丫鬟收礼造册都忙到入夜,几人才微微有休息的机会,只是半夏脸上担忧之色未曾淡去,反而愈发浓重:“姑娘,掌管库房的那几位管事,今日未曾看见,兴许……”
不论在什么地方,有钱才是顶要紧的事情,管着内宅钱财的管事未曾出面,意思不言而喻:她们尚且认同着邱氏,亦或者心里还惦记着邱氏东山再起。
且如今淮南王府内宅情势不明:纵使淮南王妃已然被收走权利许久,但到底身份尊贵,如今邱氏虽然失了权,也未必就能轮到妾侍在内管家。
“不碍事,现在未曾定下,她们自然不放心,不过只消日后能够从世子爷的手里拿到对牌以及钥匙,便不是什么难事。”裴霈语调轻快,“现在最要紧的还是拿到公中权柄。”
正在主仆几人谈话时,屋外传来小丫鬟的请安声,不多时,兰锜掀起帘栊入内:“请姨娘的安,世子这会儿有要紧事找姨娘。”
裴霈当即跟着兰锜一道去见蔺江陵。
两人到时,蔺江陵正在与幕僚说话,兰锜先将裴霈安置在一侧耳房,片刻之后,裴霈听得外头有送客声,便知幕僚已走。
果然没多久,兰锜便推门入内:“姨娘,且跟着奴婢来吧,世子正好能抽出空档来见您。”
裴霈与兰锜进屋,蔺江陵坐在一大团阴影里,见得裴霈来,他捏了捏眉心,抬头问道:“你想不想执掌中馈?”
单刀直入。
饶是裴霈已经有心理准备,也不由自主愣在原地。
她甚至不由自主开始怀疑:这是试探,还是说蔺江陵已经知道了刘大姐的事情?
裴霈本能产生警惕,却不动声色:“世子说笑,妾如何敢以卑贱之身掌权?不如还是请来王妃,日后也不至于叫王府蒙羞。”
此刻不管是想,还是不想,都会被蔺江陵划分。
事已至此,倒不如她索性将球踢回去,若是蔺江陵当真想给她这个位置与权力,自然会给,若是蔺江陵不想,那她如今手里的实力,使什么手段都不顶用。
“我只是问你的想法,母妃如今身子不爽,也未必就能执掌中馈。”蔺江陵却全然没有给裴霈转移话题的机会,将问题执着地固定在原地。
裴霈眼见着是全然躲不过,只得应话:“要说争权夺利之心,人皆有之,妾如今处境,更是需要利好,但不合适,若是由妾执掌中馈,一旦传出风声在圣人那处,日后郎君的官途只怕困难。”她略微顿了一顿,看向蔺江陵,“与东宫恩怨,世子十分清楚,妾自然也就不说什么拖累东宫的言语。”
蔺江陵表情未变,让裴霈难以看出他的真实想法,只能听他徐徐开口:“不碍事,自然有瞒过的法子,但你要仔细。”他的目光平淡与裴霈相接,“若是当真有什么危及淮南王府的事情在你手上,不会轻饶。”
裴霈未曾胆寒,婉婉一笑,将此事接下。
蔺江陵让兰锜拿来对牌与钥匙,递给裴霈。
看着眼前这位曾经让自己心生善意的面孔,兰锜心情有些复杂,控制不住地将对牌与钥匙握紧些许:如今自己地主母并非眼前这人,但自己同等地位的敌人,却是她。
且对方明显比自己来的更要得到主君欢喜。
裴霈状似未见,接过东西又向蔺江陵谢过,便起身离开。
“姑娘,刘大姐家里那弟弟送了东西来,还有些银两送来。”青燕接过裴霈脱下来的外衣,伺候着裴霈换了身家常衣裳,低声道,“姐姐点过,银钱一分不少,冻龙脑与龙涎香还多了几钱出来。”
裴霈笑道:“派人去跟刘大姐说,这阵子我身子不大爽利,有劳她多送几回汤费心照顾着。”
与刘大姐接触过的半夏当即接下此事。
两人相谈过后,半夏隐隐约约又透出自己主子如今已拿到府中对牌的事,故而刘大姐回厨房时,眉飞色舞。
有跟她相好的婆子见得,难免多嘴来问,刘大姐得意洋洋指了指门外:“我家收了好些干货,听闻再过不久要变天,正是卖干货的好时候,有好处拿,谁不高兴?”
个个都是人精,自然听得出刘大姐言下之意。
一时间,往正房献殷勤的人大大减少,原本每日要送去邱氏乳母那处的额外吃食也断了个干净,原本邱氏乳母尚且不知外头生事,但出了这等变故,少不得要去问,等弄了个清楚明白时,裴霈已然开始面见管事理清账本。
邱氏乳母一时间顾不得自己的伤势,当即撑着一口气,带着个小丫鬟,提着一口气去寻裴霈的不痛快:自家姑娘还活着,哪有让这么个贱婢妾侍当家的道理!
“如今正值春日,又要近夏,本该多给世子妃娘娘些轻薄的窗纱,但如今娘娘正做着小月子,不能受寒,便换一些透气但厚实的轻便料子去。”裴霈正在吩咐管事。
邱氏乳母当即听了个刚好,一股气就往脑门冲:“世子妃还活着,裴姨娘便这样大的胆子,敢克扣起主母的份例来?”
堂中尚且有几位管事不服裴霈,此刻见得这位乳母闯进来,各自眼中都有些幸灾乐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