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璇一下就坐直身子，帕子捂着脸：“原来在霈姐儿眼里我竟然是厚颜无耻之人，你为琼姐儿的事劳心劳力，我与祖母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如今霍家在京都的姑娘只有我还没一门好亲事，偏偏我又是年纪最大那个，到时候惹得霍家被人嘲笑。”
裴霈仰起脑袋，满脸困惑：“我没说姐姐呀，我只是恨自己脸皮不够厚，没法帮姐姐也争一个好前途，也怪我年纪太小，兴许再多长几年，脸皮就够厚了呢。”
“霈姐儿。”
霍老太太到底有些听不下去了：“你既然能为琼姐儿谋，帮帮你璇姐姐也是顺手为之。”
裴霈又笑：“外祖母，那日王妃问是不是我帮着琼姐儿谋划，我咬死不认，都坏了容貌，如今您巴不得把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到时候王妃把我拿去打死了事，琼姐儿的婚事也就这么坏了才好？”
“还是说璇姐姐看不得琼姐姐好，就想这么把人婚事毁了，最好再搭上一个我？去年我才来府中，明明外祖母同璇姐姐待我极好，一门心思还要为我说好亲事，怎么如今反倒不管我死活了？”
霍老太太被她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早先还想着把这个小妮子卖个好价钱的事，只是她混浊目光在裴霈戴着幕篱的脸上转过，忍不住惋惜。
这么好的一张脸，也不晓得还能不能恢复如初，原先指望着这丫头攀高枝，谁知倒是自己的嫡亲孙女有些本事，唉。
裴霈摘下面纱露出已经淡化瘢痕的面孔：“外祖母，蔺世子喜欢姐姐是姐姐的事，可与我不相干，再说咱们霍家如今也足够惹人眼红，先是琇姐姐当了太子妃，又是琼姐儿当了世子侧妃，若是璇姐姐的婚事也惹眼，保不齐要出什么乱子，到时候可如何是好？”
“也不是要惹您不高兴，只是说说实话，古人云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也希望舅舅的前程好的。”
霍老太太原本有些阴云密布的面孔此刻微微缓和，她的视线若有所思看着紧张不已的霍璇：“璇姐儿。你妹妹说的也是，何况如今咱们家里出了太子妃，你嫡亲妹妹也有好婚事，真要为你相看，想必不会有不长眼的东西凑上前。”
“你的婚事比起原先，已经好上不少了。”
霍璇脸色瞬间发白，却只得强颜欢笑，捏着帕子应和。
霍老太太满意点头，又说要休息，挥挥手示意房嬷嬷将两个小姑娘送出门去，临走前意味深长：“你们两姊妹，不要因今日的事闹得情分生疏，有什么事私下解决便是。”
“霈姐儿当真是好狠的心。”
两个人正要分道扬镳时，霍璇幽幽怨怨，裴霈掐下一枝花给她簪好：“妹妹都是希望姐姐们日子痛快，哪有什么狠心的，说来帮琼姐儿也是没办法的事，在王府里，她同几个贵女关系好得很，她要我帮，我怎么敢不帮呢，如今我这张脸怕也是毁了，可那也没法子。”
她的手微微用力，俯下身替霍璇整理：“我只是借住在家里的姑娘，又不是外祖母嫡亲的孙女，能做什么呢？这花开得这样好，被旁人欣赏，也是它自个儿争气，抢雨露争日头，花匠能做的也不多呀。”
“姐姐生得可真好看。”
她微微一笑，留下若有所思的霍璇，自顾自回暖阁去。
入夜她将自己泡在放满热水的浴桶里，指尖摩挲着边缘。
霍家人贪婪是本性，今日霍璇不成事，保不齐日后还会说动霍老太太，她得想些法子。
裴霈喟叹，伸手捧水，看着水流缓缓滴落。
过了一阵子，蔺江陵的正妻亲事终于说定，对方是当今礼部尚书的嫡女，听说极其贤淑。
裴霈摩挲着送来的帖子，坐在厅堂里听着霍老太太对霍琼讲这位未来的淮南王妃如何如何贤良淑德，该如何如何应对，唇角勾起一点讥讽。
真贤良淑德，怎么会婚事才定下，就眼巴巴的送帖子请未来的“妹妹”去赴宴？
大庭广众之下，怕是有霍琼的苦头吃，要不是这位姑娘做事齐全，连她都收到帖子，她真不想跟霍琼一起去丢人显眼，要是她筹谋的那件事在今日事发就好，可惜最近霍琼霍琇都不出门，找不着机会下手。
她正百无聊赖，霍二太太却脸色惨白闯进来：“母亲！有人要害琇姐儿！”
裴霈霍然警醒。
是谁在府中对霍琇下手？霍璇？还是霍大太太？
一时间她来不及细想，只能匆匆忙忙跟着霍家众人往霍琇的院子赶。
然而才进院门，便是触目惊心。
一盆盆血水往外端，里头泡着的纱布透着让人心惊的黑色。
霍老太太气得浑身都在哆嗦：“究竟是怎么回事？好端端怎么会出这么多血？”
“她与太子爷好事将近，如今伤成这样，岂不是平白无故给别人钻空子？”
裴霈缄默不语，她也有些好奇，据她所知，蔺江月的手还没伸这么长，加上霍琇自己向来也谨慎，轻易不会出事才对。
但如今看来，人伤得不轻。
霍二太太嗓音发虚：“琇姐儿只是去赏花，半路说想在亭子里喝水，谁知她身侧大丫鬟回来时，她身边一个人都不剩，琇姐儿自己更是打破脑袋。”
“最可恨的是那石头上还被人抹了毒，娘，您一定得好好查查，谁不知道如今琇姐儿要嫁入东宫，却偏偏在这节骨眼上出了事，背后那人用心险恶，可见一斑！”
“说不准是谁想着拉下琇姐儿自己得意！”
她恨意充沛的眼神在霍家大房几个女眷上转过，最后竟死死落在裴霈身上，裴霈不动声色却悄悄往人群里缩了缩。
不多时，大夫从屋子里出来，示意众人进屋，霍老太太却没跟着一道，二室低声嘱咐房嬷嬷：“你先去把当时伺候琇姐儿的那几个丫头绑了，仔仔细细的审！”
“打死人也不碍事。”
裴霈心头一跳，抿紧嘴唇当没听见，眼底却映着通明烛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