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霍老太太，淮南王妃脸上笑容瞬间转冷，她看向蔺江陵，提醒道：“那裴家的丫头是生得不错，可年纪尚小，身份也不高，你千万别糊涂。”
蔺江陵颔首，淮南王妃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的心性，也不唠叨，抬手唤来身边一个惯会拿捏穴道的婢女，闭目养神，语气柔和不少：“当然，等你定下亲事，收她做个妾也未尝不可。”
“这丫头性子绵软好拿捏，没个主见，今日看她从头到尾也老实，只有霍家痴心妄想，日后就是真收了她，断干净同霍家的往来，她也不会弄出什么幺蛾子。”
蔺江陵不接话头，找了个散心的借口便起身离开。
霍老太太领着裴霈往霍家落脚的禅院走，一面走一面皱紧眉头，她原本以为自己这个外孙女最起码在淮南王妃跟前还有些倚仗，如今看来恐怕只比另两个孙女略强。
真指望着这点微薄情意搭上世子，恐怕难如登天。
这个念头一出，霍老太太想留在定光寺的心思瞬间淡下去：“霈姐儿，你去找方丈供个海灯，咱们明日就下山，免得冲撞王妃。”
裴霈犹豫道：“可是方才已经跟王妃说了祈福一事，过几日菩萨诞辰，若是王妃看不见我，会不会觉得我言而无信？”
霍老太太正因淮南王妃心烦，此刻听得裴霈如此惦念淮南王妃的看法，当即冷脸，也不多说，撂下一句那就再住几日，便带着房嬷嬷扬长而去。
翠湖跟在裴霈身边，等霍老太太跟自己祖母走远，忍不住埋怨道：“姑娘也真是的，方才在亭中略主动些，卖个乖，说不准王妃娘娘就留下您了。”
裴霈睁大眼，有些手足无措：“可我来是给我爹娘祈福，又不是来找王妃，怎能那样做呢？”
翠湖越发厌烦，觉着好似粘上一团年糕，绵绵软软固然好拿捏，却粘腻的让人恶心。
“上回你送给江月的白栀硝很是好用，我替她来谢你。”
原本打算再说裴霈几句的翠湖连忙转过身给蔺江陵行礼，蔺江陵从她身边径直走过，低头看着有些茫然、有些惊慌的裴霈。
“照哥儿送金耳，那是他替江月道谢的心意，我身为江月兄长，理应再谢你一道。”
裴霈摆摆手：“您原先肯借给我《落花集》，我感谢您都来不及，怎能再要好处？”
翠湖听得要紧牙关：不成事的东西！这样大好的机会都抓不住？
她恨不得自己附身这不成器的主子，抓紧时机对这位世子爷谄媚。
蔺江陵也不强求：“你既如此想，就当偿还干净，但不能不谢，你既然要替父母祈福，稍后我会让人帮你安排妥当，你明日去等慈斋便是。”
裴霈颔首，目送蔺江陵远去。
蔺江陵一走，翠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咬着牙狠狠剐了裴霈几眼，裴霈只当看不见。
在别把别人当傻子，最好让别人把自己当傻子，只有这样，才不会有人对她有戒备心嘛。
翠湖心里不痛快，跟着裴霈回去就躲进自己房间里不伺候人，原本是她的差事只能绛云来做。
裴霈擦过脸的巾子被绛云收拾好，她替裴霈打来热水沐浴，忍不住问道：“翠湖今日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能同主子闹脾气？”
她有意打探的同时，不忘给翠湖戴个不尊主子的帽子。
裴霈好脾气笑笑，把今日的事尽数同绛云说了，叹息道：“也不怪翠湖姐姐，她说到底也是为我好吧？”
她语气里满是不确定。
绛云心里虽然也嫌弃这主子不成事，嘴上说话却很是宽和：“主子的事本就没有奴婢自作主张的道理，不是您的错。”
“翠湖也真是的，想来是原先被房嬷嬷惯坏，得空得好好教教她规矩。”
裴霈夸了绛云几句规矩不错，又提了嘴她是在霍老太太身边，规矩上管着丫鬟们，最是合适。
绛云笑了笑，替裴霈吹灭了灯。
第二日裴霈起了个大早，去祈福这种事宜早不宜迟，何况等慈斋向来是达官贵人常用的清净地，她想要用，必然是给蔺江陵添麻烦的。
她去迟一刻，蔺江陵要承担的麻烦就多一分。
好不容易留下的印象，决不能因此受损。
临走前翠湖透出点想跟着去的意思，却在绛云那里吃了挂落，两人闹得不太愉快。
裴霈尽收眼底。
等慈斋就在定光寺的中心处，离霍家落脚的地方并不远，裴霈起得早，到等慈斋时四周清净无人，她挑了块青石落座，绛云连忙替她铺上软垫。
裴霈略微歇息片刻，略微静下心，便起身带着绛云往里走。
许是起的太早，斋内无人，裴霈与绛云不由自主屏气敛声，连脚步也放轻。
“这事江月尚未知晓么？”
蔺江陵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有些模糊，裴霈心头一惊，本能后退：蔺江月尚未知晓的事，她岂是能听的！
绛云紧紧跟在裴霈身后，裴霈骤然后撤，一脚踩在她脚上。
她忍不住要呼痛，却被裴霈一把捂住嘴，压低声音：“世子在跟人说要紧事，我们先走，免得失了礼数惹他不快。”
绛云的疼痛被她生生忍住，虽然憋红眼圈，却只敢点头：若是让那位世子不高兴，她跟着这种软弱的主子，怕是一辈子都没出头之日！
裴霈见状松了口气，领着绛云原路返回，径直坐在斋外不远处的青石上。
此刻再看原先能让她静心的等慈斋，裴霈只觉得犹如择人欲噬的猛兽。
她感受着指下坚硬青石，却仍旧觉得如在云端，下意识的，裴霈咬紧嘴唇，心里的惊涛骇浪难以平息。
到底是什么事？让蔺江陵一早在此地同人密谈，甚至连蔺江月都未必知晓？
如今局势还算平静，淮南王府应该没什么事是需要蔺江陵插手，又未必能给蔺江月知道的才是。
……更何况今日是蔺江陵约自己来此地，会不会是他对自己有什么怀疑？
这个念头浮出，裴霈悚然一惊，下意识绷紧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