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那白栀硝您花了不少功夫,郡主娘娘却不愿收……”
银翘虽然不算机灵,却还看得懂蔺江月冷淡之意,裴霈笑而不语,抬手抚上那支步摇。
须知过犹不及,自己那位外祖母属实是操心太过,蔺江月何等聪慧,自然看得出这支步摇的“用心”。
太聪明的人落在聪明人眼里,就是威胁了。
她拢手在袖,心情颇好地绕湖散心:以蔺江月的做派,多半还派人盯着,只要自己不刻意去亲近蔺江陵,这支步摇到底是谁用心,便水落石出了。
……
沈照远远看着在岸上清闲游荡的小女郎,目光微沉,示意舟子尽快将船靠岸。
既然独自赴宴,不曾带几个霍家女郎避嫌,看来这位裴姑娘是想好报酬了。
他心底浮现出一股莫名其妙的心绪:说不上是愤怒,更谈不上是讥讽,只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望。
至于为何失望,他自己也说不明白。
裴霈没想到偌大淮南王府,两次赴宴,都能恰巧撞见沈照,见着身穿黑面紫底敞领袍的高挑少年过来,她有些好笑。
怎么次次她发愁要如何不着痕迹地搭上蔺江陵且不露馅,这位沈世子都能恰到好处来做她的“帮凶”?
“既然你我此刻见面,那《落花集》的酬劳此刻便给你,这是青雀坊的一处店面,你拿去,日后同江陵两不相干。”
沈照手腕一抖,一张泛黄地契被他夹在指尖,少年郎手指修长,哪怕夹着这铜臭味十足的商铺地契,也宛若仙人把芙蓉般清雅。
裴霈目光睃过那张地契上的官府印章,摇摇头:“《落花集》的事本就是我自愿,无功不受禄,这地契我不能要,我也从未想过要与……世子殿下纠缠。”
她咬字轻轻,沈照倏尔皱眉,看她低眉垂眼,蓬花似的乌青发丝下却露出一截瘦到伶仃的雪白脖颈。
有种悲悯而奇异的感情瞬间攫取他的心。
碧纱橱内、闲尘斋外,还有淮南王府那日两回相见。
一一出现在他脑海中。
沈照突然想起,眼前的小女郎,本就不想同他的挚友过分牵扯,只是形势比人强,一介孤女如水上浮萍,做不得主。
他叹了口气,翻腕收回地契:“我知道了,若是你日后还像今日这般不由己……”
他的视线落在女郎发髻上那抹夺目流彩上:“就派人去梧桐坊的照鸿台送信,自会有人让你不必再戴这珍珠步摇,并不适合你。”
沈照意有所指,说的是珍珠步摇,也是蔺江陵。
裴霈仍旧恭顺而略显怯懦地笑着,目送少年乘舟远去,她慢慢摘下那支珍珠步摇,在掌心细细摩挲:“银翘,咱们再去送一回白栀硝,郡主娘娘的桃花癣,用这物件正好。”
珍珠步摇重新被她插回发髻,主仆两人不紧不慢地原路返回。
这回,蔺江月没再拒绝她,甚至多加宽慰,裴霈温柔小意,谈及《落花集》,便也只说改日也为蔺江月单独誊抄一份,半个字不肯提及蔺江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