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从番草花的隔扇窗外钻进来，渐渐攀爬上裴霈毫无表情的面孔，她宛若一尊白玉神女像，了无生气，直到车外传来霍睦的声音：“世子，这《落花集》您喜欢就拿去，不必非要同霈姐儿……”
裴霈脸上陡然浮现出一抹极生动的笑，她慢慢戴好帷帽，在车门打开时，扶着银翘的手下车。
蔺家两兄妹都是一样的品行，爱惜名声，而蔺江陵做得比蔺江月还要细致，就如霍睦所说，蔺江陵的身份本可以直接拿去，不需要来问她。
但要做君子，就不能随意夺人之好，只是以蔺江陵的身份来问，除了懵懂孩童，没谁会拒绝，非要走这一遭，无非是为名声好听。
裴霈在帷帽下的唇角越发翘起，紧接着慢慢俯身：“世子若是真喜欢这《落花集》，小女双手奉上。”
时隔半月再见，蔺江陵看着在自己身前俯身行礼的小女郎，觉得《落花集》緗色的绸缎面变得滚烫起来。
他拇指摩挲着粗糙绣金处：“此事是我夺裴娘子所好，裴娘子如有期盼，我理应应承。”
裴霈摇头，霍琼看得发急：“蔺世子，这书我表妹很是喜欢，能不能借她誊抄，事后再完璧归赵？”
裴霈微笑：她就知道，霍琼要忍不住的。
蔺江陵脸上的表情淡了点：“裴姑娘是如何想的？”
裴霈摇摇头：“王注的《落花集》虽然珍贵，却也并非仅此一本。”
霍琼急了，要是这个蠢丫头错过这个机会，她还怎么时常看见蔺世子？
她伸手狠狠在裴霈后腰拧了一把：“霈姐儿不是惦记很久了吗，若是这次错过，下回还不晓得什么时候会有机会，不如把书带回去誊抄，到时候你若是不想出门，找人送回便是。”
后腰阵阵刺痛，裴霈忍不住站得更直一些，嗓音都在发抖：“琼姐姐说的是……那就，有劳世子了。”
沈照神情转冷：“不必，到时候本世子亲自上门去取，免得裴娘子同江陵受累。”
霍琼表情有瞬息僵硬，转而又开朗起来：没有蔺世子上门，沈世子也是好的嘛。
她笑靥如花连连道谢，等两人走远，转过身去把《落花集》塞进裴霈怀里，颐指气使道：“这书你且抄，抄完了，我自派人去淮南王府请人来。”
裴霈抱着书，目光从帷帽被风吹动的缝隙里远远去看：天高云阔，晴空万里。
真是顺遂的好天气。
……
“裴娘子很是吃苦。”
蔺江陵乘着马车，打起帘子，轻声说到，沈照骑马在车外，攥着辔头不紧不慢跟随，平淡开口：“所以她晓得要躲要避，那书我替你送，你我无害人心思，离霍家远些最好。”
“嗯，如此体贴，我绝不告诉江月，再有几日世伯回朝，你们的婚事也该提了，到时请大理寺的几位做冰人，江月想必欢喜。”
沈照睃蔺江陵一眼，目光不善，耳根却悄悄红得厉害，少年心事，满腹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