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由再度沉默。
李斯与赵让，一个在明，一个在暗。
尽管赵让并不知道他已经成为了当朝第一人的眼中钉，可陛下知道，扶苏公子也知道。自己若是将赵让与楚地项家做生意的消息泄露给父亲，扶苏公子不仅会把他李由拉入黑名单，整个李家日后都会被扶苏公子清算！
那可是扶苏啊！
扶苏日后能成为二代皇帝，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天下除了陛下以外，有谁敢得罪他？
“爹，我们难道真的要跟扶苏公子对着干吗？”
见李斯不断用眼神压迫自己，李由忍不住问道。
听闻此言，李斯长吸一口气，缓缓闭上双眼，语重心长的说：“孩子，政治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扶苏公子确实是帝国长子，他名满天下备受百姓信赖也是事实。可为父今天就告诉你，还没当上皇上的皇子，永远不会成为真正的赢家。扶苏公子虽然有很大的优势，可陛下始终都没有立太子，你觉得扶苏将来一定能成为二代皇帝吗？”
李斯视线不断往下，可态度却是越发的坚定。
“爹！”
李由当场大惊！
什么意思？
难不成自家父亲大人并不认为扶苏公子能成为二代皇帝吗？
可除了他以外，还有谁能胜任呢？
“由儿，陛下正值春秋鼎盛，他始终不立太子之位就可见一点……陛下对于手头上的权力从没想放下过。扶苏公子优秀归优秀，可指不定有人能后来者居上。”
李斯已经是铁了心，扶苏公子站在他的对立面又如何？
他李斯可是当朝第一人！
祖龙虽说宠溺扶苏，可他的江山是通过自己的双手打下来的。日后若是能出现更优秀的后辈，他绝对不会死守着扶苏不放！
“爹，您真的想好了吗？”
李由不明白自家父亲大人为何会如此痛恨赵让，即便是得罪扶苏公子也在所不惜……
“站在扶苏公子的对立面，我李家至少还能享受三十年的荣华富贵。可赵让如果崛起，你我父子二人十年后就要去坐大牢！”
李斯已经彻底想通了。
除非是祖龙主动站出来告诉他不得针对赵让，要不然，谁也无法挡住他的脚步。
可李斯断定祖龙不会这么做！
当朝左相谁来当不是当，祖龙只想让最有能力的人来当！
他李斯如果能够稳稳的吃死赵让，那自然证明姜还是老的卡，祖龙也不会说什么。
对于祖龙，李斯算是再了解不过了。
从战火磨砺中走出来的皇帝，对于任何形式的竞争，信奉的只有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
“由儿，你是想我李家继续站在权力之巅，还是等着我们被赵让除掉，你自己选吧。”
今夜父子二人的谈话，已经触碰到了很多禁忌。
李斯身为朝堂权力的中心人物，关于权力斗争，他是最有发言权的人。
想要一直站在风口浪尖，不仅自身要无比优秀，下手还得狠！
当年吕不韦比他现在名声还要高几个层次，手中可用的权力更是大过天，可结果呢？
短短十五年时间，吕不韦从一字赏千金的天下第一相到被祖龙赐毒酒饮鸩自杀，自己也从一个踏步的外来户一步步成为了大秦主心骨。
这才十五年时间！
下一个十五年，又会发生什么呢？
李斯不敢想，他也不愿意去想。
吕不韦血淋淋的例子摆在眼前，对方的死告诉了李斯，官场就是人吃人的规则。
今天他要是手软放过赵让，明天赵让就得把他吃了！
“爹，孩儿之所以回咸阳城，实际上是为了避嫌。”
“说下去。”
李斯面不改色，他正在认真聆听扶苏所说的每一个字，因为他要找到能针对的赵让的每个机会！
“孩儿之前说了，自从在河东郡定居之后，孩儿担任的只是天下第一锅店长一职。前几日孩儿在店中遇到了气质不凡的客人，可直到后来孩儿才发现，那人是朝廷通缉犯，楚地项梁！”
听到项梁的名字，李斯眉头忍不住一抬。
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对于楚地叛逆，朝廷向来都是无比重视的！
“孩儿担心叛贼在店中作乱，所以才请人找来赵让。可让孩儿都没有想到的是，那赵让明知项梁是朝廷通缉犯的情况下，依旧选择跟对方合伙火锅生意！大公子得知此事之后面色也很是难看，孩儿为了避嫌，就主动回了咸阳。在临行之前，大公子还再三叮嘱孩儿不要将此事声张出去……”
李斯听着听着，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笑容。
赵让啊赵让……
你可真是胆大惯了，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祖龙虽然对赵让偏爱有加，但任何的偏爱都是有限度的！
赵让之所以能获得祖龙的偏爱，绝不是因为两人兄弟之间的关系，在李斯看来，两人之间所谓的兄弟情压根不值一提！
在利益面前，亲兄弟会反目，父子都会成仇！
祖龙之所以与赵让结拜为兄弟，还是因为赵让过于有才。
可再怎么有才，也不应该与楚地叛逆勾结在一起，这已经触碰到了祖龙的原则！
“你主动回咸阳是对的，那赵让已经是鬼迷心窍了。你再跟他待下去，只会把自己拖累。”
“由儿，你在河东还有没有看到其他反常的事，或者说你不知道的事情。”
李斯既然都把话说的这么透彻了，他自然想把赵让扒个底朝天。
“赵府总是有很多神秘人物出入，光是我看见的都有好几次了。”
“比如呢？”
李斯越听越是兴奋，越听越是激动。赵让的大胆行为在他看来就是作死，那都是不可原谅的罪行！
“我回来之前，赵让就招了个年轻的小子，好像是叫做星魂。我敢绝对肯定，他是阴阳家的人！”
“阴阳家，又是叛逆！”
李斯双目之中再度爆发出一缕精光。
“再之前，赵让把墨家端木蓉招了过来，随行地还有一个小姑娘。”
“对了，更早些的时候，赵让还和盖聂去外地找过一个孩子，后面还把这个叫做天明的孩子带进了府。盖聂对那个孩子很是疼爱，那就是跟父亲宠爱自己的孩子一样，可我觉得那个孩子并不像是盖聂的私生子。”
“那孩子……男的女的？”
李斯老谋深算，他脑海中疯狂将仅有的线索串联起来，不过他还需要一个答案。
“男的，那小子脾气可暴躁了！有一次我看见他在练武场拿着剑疯狂朝着盖聂刺去，当时我也很纳闷，盖聂将这小子视为己出，他是怎么对盖聂下得去手的。可我听到那小子说盖聂是他的杀父仇人……”
“杀父仇人？”
李斯的身体突然僵住了，因为他想到了一个极其恐怖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