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赵府门口。
“明日就是才子们奔赴咸阳的日子，接下来几日车马劳顿，就有劳大人了。”
赵让搀扶着半醉的冯去疾走到自家府邸门口，脸上满是恭敬。
“小事，小事。”
冯去疾明显喝的不少，浑身酒气，嘴里的话也是醉醺醺的。
“冯劫，把右相大人带回去休息吧。”
赵让扭头看向冯劫，今夜两人算是喝了个够。只不过自从获得了牛符咒之后，赵让的体质比之前好上了数倍，他现在想要喝醉都难了……
“好！”
冯劫连忙搀扶着自家老爹朝着马车走去，赵让也是亲手将冯去疾送到了马车边。
明日对方就会带着登上皇榜的才子奔赴咸阳面圣，两人下次再见，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此刻，冯去疾紧紧的抓住了赵让的右手，神色不复之前的醉醺状态。
“赵让！”
冯去疾猛地开口喊道，他并没有和过去一样喊赵让为赵大人，而是直呼其名。
“右相大人有事要跟下官说吗？”
尽管右手被冯去疾死死握住，可赵让依旧挂着和煦笑容。
“爹！”
冯劫有些慌了。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爹今晚喝酒喝多了，酒后吐真言！
万一自家老爷子喝醉了酒把与祖龙相关的秘密说了出来，那可就闹出大乱子了！
“爹！你喝酒喝多了，就不打扰赵大人休息了！”
冯劫赶忙去拉自家父亲的双手，想把他拉上马车带走。
“你个小兔崽子！你还管上老子了！”
喝了两斤酒，冯去疾也有些脾气，他反手一个重重耳光摔在了冯劫脸上！
冯劫直接被这一巴掌给打懵了。
他倒也不生气，只是有些意外，内心更多的是担忧……
自家老爷子要真是胡言乱语……那冯家的富贵可就到头了！
赵让见冯劫被抽耳光，看得眉头直跳，不过很快内心便平复了。他们父子之间的事情，自己也不好说什么。
“爹，咱还是回去休息吧，就别在赵大人面前发酒疯了！”
冯劫还是担心，不断的劝阻自家老爹离开。
“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你以为我喝醉了？我当年跟陛下两个人共饮一宿都不曾醉，这点酒算什么？让开！”
见自家父亲动了真怒，冯劫再也不敢去扒拉父亲大人的手了，生怕又吃两个大比兜子……
“赵让，你是个人才。”
冯去疾双眼直勾勾的看着赵让清秀的脸，眼中满是欣赏。
“右相大人过誉了。”
赵让时刻警醒自己要低调，他当然不会因此得意。
“但是你务必记住一点，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赵让，你想做的事业对于你自己而言是伟大的，但是你也得看看那条路是否走得通，你知不知道你已经得罪很多人了？”
冯去疾越说越激动，冯劫只能无奈拉着自家父亲，却不敢开口说话。
“下官……自然是知道的。”
光是给了寒门子弟通往朝廷高层的机会，赵让几乎把咸阳城所有的权贵阶层给得罪完了。不过赵让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不管未来的路有多难走，他都不会后悔之前的决定。
“爹，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
冯劫鼓起勇气再度开口，连他都能想到科举考试会给朝廷朝廷高层带来怎样的冲击，可想而知……那帮利益所得者究竟有多么的痛恨赵让！
“劫儿。”
冯去疾这次并没有再给儿子一个耳光，反倒是缓和了脸色，很有耐心的说道。
“你爹我并没有喝酒喝糊涂，我也知道什么当讲不当讲。赵让在我看来是个很有能力的后辈，我不想他因为自己的莽撞而葬送了仕途。”
冯去疾说着说着，眼中似乎有晶莹闪烁。
“赵让，你把这些人都得罪完了，又把那帮没背景没势力的家伙送往朝廷，你有没有考虑过你自己啊？”
冯劫闻言，只觉得鼻子一酸，不再言语。
“考虑过，但是考虑了又怎么样呢？下官认定科举能够兴国，当官不就是为了造福更多百姓吗？科举能够兴国的话，下官又有什么不去做的理由呢？”
赵让笑了，笑得很坦然，坦然得令人有些惭愧。
重活一世，赵让不求自己能成为惊天动地的伟人，他只求一个心安理得，求一个活的坦荡。
要是还如上世那般为了谋口饭吃而浑浑噩噩的活着，倒不如死了算了。
“本相问的是你自己，你有没有替你自己考虑过！”
“无所谓……人生不过三万天，活了一天少一天。想那么多又有什么用呢？”
赵让笑得更坦然了。
“好，记住今日你所说的话，本相欣赏你的这份坦然。日后若是有机会去了咸阳，务必要来右相府！有什么问题也可以排人传达到本相这里，本相能帮你……绝对会帮你到底！”
“多谢右相大人！”
冯去疾也不废话，直接上了马车，旋即扬长而去。
赵让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嘴角挂着笑意，心中若有所思。
看来自己真是遇到贵人了！
……
马车上。
冯劫老老实实的在前方御马，冯去疾半躺在马车内的坐榻上。
“爹，你方才为何要跟赵大人说那番话？”
“你这傻小子，什么也不懂！让你跟在赵让身边学，你到底学了个什么东西？”
听自家儿子这么说，冯去疾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啊？”
冯劫更迷糊了。
“你以为我刚才那番话是临时起意吗？这都是准备好了的，傻小子！”
“啊？？？”
冯劫更惊讶了，自己老爹刚才泪眼婆娑的样子……原来是假的！
“赵让还需要我去帮他啊？他早就上了陛下这艘大船，咱们冯家也只不过是顺势而为。之所以那么说，只是为了给那小子留下个好印象。他要真出了什么事情，陛下才是最着急的人。”
冯去疾越说越无奈，自己逐渐年迈，可自己最为优秀的儿子还没有学到为官的精髓，他心中有些焦虑！
“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是屁话，赵让的才能谁能不欣赏？他拉寒门子弟进朝廷的事情天下皆知，所有人都知道他得跟咸阳权贵对着干，我说出来也只是套近乎。至于最后一句话，劫儿，你切记维护今晚说的话……”
“只有到手的利益才是利益，只有到手的帮助才是帮助！任何口头上的许诺都是虚假的，记住了！”
冯劫听的双眼有些失神，他本以为自家父亲与赵让建立起了深厚的革命友谊，可对方的实在话让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
“爹，那你打我的那一耳光呢？”
冯劫突然问道。
“以后你想起那一巴掌，就会想起今晚我说的话。明天我就要带才子回咸阳了，你留在河东好好学，冯家以后还得靠你呢……”
冯劫听完自家父亲的话，不知为何，泪水顺着眼眶滑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