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没想到，马九居然贪了那么多黄金！”
“是啊，我家那口子平日老惦记马大人的好，谁知道他背地里居然做出这种事……”
“你们难道没听到郡守大人说的什么吗？触犯大秦律法者，三代之内不得为官！”
此话一出，周围仿佛陷入了真空地带，无一人敢开口说话。
足足过了小半炷香的功夫，才有人眼神迷离道。
“赵大人这……这到底想要干什么？”
“他当官当的已经够舒坦了，凭什么还要剥夺我们这些底层百姓当官的权利？”
“马九为什么能活得这么滋润？他那个天生残疾的儿子为什么能够在城内为非作歹，不就是因为他是河东郡丞吗？当官不犯法，那当个什么官！”
有胆大者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对他而言，当官的目的就是为了脱离现有的阶层，然后肆无忌惮地去剥削曾经同阶层的普通百姓。
眼下赵让颁布的新规矩，真是戳到这帮人的肺管子了！
“他只不过是河东郡守而已，他莫非真把自己当成土皇帝了？”
“连大秦律法都不敢写这么荒谬的律条，他赵让为什么敢这么做？是谁给他的权利？”
部分人分不清对与错，他们并不痛恨那些剥夺他们财富的贪官，他们只恨自己没有成为那个人。
赵让所颁布的新规定，让他们心中的梦破碎了。
就算当了官，也得老老实实的遵纪守法，否则不仅害了自己，还得拖累下一代。
“不行！绝对不能让赵让由着性子来！”
“他之前为何东俊作出的贡献我是认可的，可他现在这么做，真是有些无法无天了！”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了这场议论中，有人支持赵让大公无私的行为，也有人开口痛骂。
众生百相，莫过如此。
可他们的议论终究没有力量，但是当消息散发出去后会造成怎样的结果，那也不是一个人就能决定的事情。
……
赵府外不远处的一座阁楼中。
章邯看着那些争的面红耳赤的百姓他的表情，也有几分凝重。
“将军，怎么了？”
一黑冰卫开口问道，他很少在章邯这种莽汉脸上看到沉思的表情。
“赵让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能想出这一出，就注定了他是个会名留青史的人。可他要做的这些事，无形之中已经得罪很多人了……”
章邯想到了几百年前变法的商鞅，没有他的出现，秦国不会在短短几代之内就从一小国摇身一变成为中原大地的主宰。
可他的下场呢？
车裂示众，诛灭全族！
说是说商鞅个人刻薄少恩，滥用酷刑，不知进退，最终落下了作法自毙。
但真实情况是，秦孝公去世，其子秦惠文君继位，商鞅的靠山没了。
秦孝公一死，马上就有人告发商鞅欲图谋反，秦惠文君的老师曾经被商鞅处以劓刑，本来就有仇恨在心，正想找借口收拾商鞅，这下子刚好有了正当理由。
因此，秦惠文君下旨捉拿商鞅。商鞅百口莫辩，只得闻风而逃。
在逃亡途中，商鞅晚上想在一家旅店住宿，但是未能够提供自己的身份证明，旅店老板不认识商鞅，害怕违反商鞅制定的连坐的法律，坚决不敢让商鞅住宿旅店，由此，商鞅等人只得露宿荒野。
商鞅因此悲伤感叹说:“我制定的法律竟然是遗害到了这种地步！”
被活捉后，商鞅便被送上了刑场。
这个凭一己之力改变大秦命运的男人，被大秦的新主宰者亲手终结。
章邯如今在赵让身上看到了商鞅的影子，他有很多激进的想法，能力也比许多朝中肱骨之臣还要强。
但是，一旦他将自己与公平正义绑定，站到所有人对立面的时候，无论他将来能走到怎样的地步，晚年的阴云必定会如期而至。
章邯虽说是个武将，但他不是个大老粗。
“赵让啊赵让，如今有陛下护着你。可几十年后，谁又会护着你呢？”
章邯不敢说，只能在心中感叹。
放眼赵让最近所做的每一件事，那简直就是在权贵阶层的雷区纵马狂奔！
用玻璃杯来收割帝都富豪，随后将便宜的玻璃制品销往全国，耍的那些达官贵人们团团转。
提出科举考试，看似是提供了更多的机会，可事实本不是如此。
朝廷的官位是有限的。
哪怕没有寒门子弟来朝廷占据官位，权贵阶层内部的斗争也无比激烈。
各大派系错综复杂，他们身上或多或少有着旧国、师徒、文武、地域、部门等各色各样的标签。本来就乱成一锅粥了，赵让偏偏还想着火上浇油，让寒门子弟来朝廷与这帮命好的家伙竞争。
单纯用小手段忽悠点金子没关系，可这么做，就是在给那帮老爷们添堵了。
至于赵让提出的那条法律，章邯更是倒吸一口凉气……
想都不用想，祖龙必定会无条件支持赵让！
如果说与赵让结拜为兄弟是赏识他，那么将他推行为科举考试的主考官，那绝对就是把他当成了个靶子。
“或许在陛下心中，也想大秦再出个商鞅那样的人物吧……”
章邯默默闭上双眼，情不自禁叹了口气。
所谓的兄弟情谊算不得什么，祖龙是大秦之主，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帝国的未来考虑。
不管赵让怎么做都无所谓，只要能让帝国变得更好，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全面推行赵让出的新主意。
至于未来的反噬，那更不是祖龙所需要考虑的问题。
他是大秦帝国的第一代君主，是九五至尊，是千古一帝！
将来坐上龙椅的人都是他的后代，他有什么好担心的？
可，赵让呢？
当祖龙把赵让推到那个位置的时候，他心中已然作出了决断。
赵让被冯劫问有没有看过《孤愤》、《五蠹》后所给出的回答，他心中同样有了答案。
哪怕未来洪水滔天，哪怕被吊在耻辱柱上被千万人辱骂，他们心中都有属于自己的信念。
这种信念，不会随着时间长河的洗礼而褪色，反而是在经历了岁月的打磨之后历久弥新。
章邯还没有悟到那一层，所以他才会感叹物是人非。
赵让虽然不知道曾经被他把酒言欢的赵老哥是祖龙，可他已经寻找到了自己的使命。
他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改变这个世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