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让并没有直接回答盖聂的问题，他现在反倒是无比好奇……
盖聂这么聪明的脑瓜子，怎么会问出如此浅显的问题？
是对方故意而为之吗？
“盖聂先生，就算天底下没有军人，战争一样不会停止。”
扶苏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愿闻其详。”
“人天性就是好斗的，所以才有仁义礼智法来约束人的各种天性。哪怕天下再也没有军人，可争斗却永远不会停止。”
扶苏侃侃而谈。
盖聂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他能明白对方话中的意思，可扶苏的话在他听来还是有些空了。
“如果每个人的天性都被条条框框驯化的很好，那战争还会爆发吗？”
盖聂继续问道。
见扶苏与盖聂接二连三的打开了问题匣子，赵让不由地以手扶额，深表无奈。
这两个人昨夜到底受到了什么刺激？
今天一大早上就忽然开始疯狂问问题，是谁影响到了他们吗？
赵让怎么也没想到……罪魁祸首竟然是他最为信赖的赵老哥……
祖龙昨夜怒斥盖聂，让盖聂心中同样对自己的观点产生了怀疑。
他所坚持的理念，难道一定是对的吗？
至少祖龙有一句话盖聂是认可的。
大秦帝国的百姓不该理所应当的被匈奴杀死！
所以，盖聂才想着来问问赵让。
“不是，老盖，你说我要是把做饭的菜刀收起来，天底下的百姓会因为切不了菜而活活饿死吗？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赵让摇了摇头，对方铁定是钻牛角尖了。
“那陛下之前还将天下武器收于咸阳，铸十二金人，莫非陛下也觉得这是一劳永逸的方法？”
扶苏一听盖聂提到自家父皇，他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确实，祖龙这事做的比较荒唐。
他想着简单粗暴的收起天下人的兵器来避免内乱，可局势动荡乱的因素从来不是百姓持有兵器，而是人心动荡。
人心若是乱了，天下还能安宁吗？
盖聂举的例子让扶苏说不出话。
“老盖，你觉得战争是怎么产生的呢？”
赵让忽然开口问道。
“帝王权谋，或者是种族之间的不和，就比如大秦与匈奴。”
盖聂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错了。”
赵让毫不犹豫的摇头。
“战争绝对不是只靠一个因素能全面推动的，甚至像你这样厌恶战争的人，无形之中也是战争的推动者。”
“怎么可能！”
盖聂顿时就惊了。
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天下百姓过上好日子，他自认为自己是和平盛世的追求者，为何赵让会这样给他下定义呢？
“怎么可能？一切都有可能！”
“战争的本意就是生存。”
赵让一本正经的说道。
“拿大秦与匈奴举例，大秦物产丰富，土地辽阔，拥有极多的人口，地处中原，可谓是休养生息的不二宝地。而匈奴却地处极北之地，每年都要经历漫长的寒冬期。大秦百姓可以通过脚下的土地养活自己，而匈奴却根本就没有种植的条件，连饭都吃不饱。”
“你觉得，这公平吗？”
赵让眼中享受着智慧的光芒，一字一句的问道。
盖聂沉默了。
答案显而易见，自然是不公平的。
大秦百姓是人，匈奴也是人，没有谁是天生应该受冻挨饿的。
“老盖，你心中所想的太平盛世，都得建立在有强大军事基础的保障之下。没有强兵利刃，那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岁月安好。自己够硬，才不用担心外来入侵者的侵略。正义只不过是一个名头而已，大家都只不过是为了生存罢了。”
赵让的最后一句话，犹如一记棒喝，令盖聂身体瞬间僵硬。
他一直都想成为为国为民的正义侠客。
可如今看来，他眼中所谓的正义，在某些人眼中或许是不义呢？
对与错，谁真的能分个清清楚楚嘛？
大家都只是站在自己的角度考虑而已，归根结底，没有对错，只有输赢。
盖聂深深的呼吸着……
他过去总觉得祖龙过于残暴，对方的铁血手段时常令他感到不喜。可祖龙若是用怀柔政策对待敌人，大秦能有今日的锦绣河山吗？
绝对不可能！
“老盖，你也别怪兄弟我说话难听。你现在能站在这里思考这个问题，还多亏了大秦帝国为天下百姓创造出了安全的环境。要不然的话，你我二人或许现在正在战场之上求生存……”
赵让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中心意思就是一句……
盖聂纯属吃饱了撑的。
“战争会带来鲜血与分裂，军人身上有着抹不去的原罪。可战争的目的却是为了让绝大多数的人安居乐业，这就是军人的使命。天下要是没了军人，战争不会停止，军人也不会真真正正的消失，一切都会按照过往规律循环下去。”
赵让说着说着，目光变得飘渺起来。
他现在虽然是为了大秦帝国而努力奋斗，就算他能扭转秦二世而亡的结局。
可未来的事情……谁又说得清楚呢？
不过，赵让并不是一个为悲观情绪所动的人。
他心中认定了的事情，他必定会践行到底。
“赵兄，多谢你的一番教导，我觉得我算是想明白了。”
盖聂此刻只觉得豁然开朗，心头疑云消失不见。
对于过去不能理解的行为，如今他又有了新的思考。
他的确是被自己的身份给框住了。
被誉为大秦第一剑客，盖聂一直都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做一个为民做好事的侠客。
战争带来的山河稳固被他视而不见，他只能看到战争带来的鲜血与眼泪。
可任何事情都是具有两面性的。
他若是太执着于其中一方，必定会陷入到困境中无法自拔。
如今赵朗的一番点拨，也是扫清了他心头的阴霾。
“想明白了就好，走吧，咱们先去吃个早点再说。”
赵让无奈的摆了摆手。
他本来只是想来找赵老哥一起约个早点，结果人没找到，还被这两个家伙留在这里掰扯了小半个时辰，赵让只觉得自己很无辜。
“好。”
盖聂，扶苏二人跟着赵让，他们也觉得有些饿了。
而此时，李由的身影却突然出现在了三人身前。他脸上带着些许急切，眉头紧锁着。
一见到扶苏，李由便立刻说道。
“公子，店里出事了！”
扶苏闻言，眉头顿时扬起。
“怎么回事？”
“店里一个姑娘的家人要将她带走，姑娘不从。身为店里管事的。我自然得保护咱们自己人的利益。结果现在倒好，那姑娘父母找了几十个亲戚正堵在咱们店门口，说要是不给人，就要把咱们的店给烧了！”
真是要翻天了！
居然有人敢在他的店里面闹事！
而且还想把他的店给烧了！
扶苏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
于是，大公子扶苏二话不说，直接跟着李由朝赵府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