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还是太年轻了！”
蒙恬苦笑着摇了摇头。
“不过这也不能怪你，毕竟你还不了解战争的残酷。你爹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看来他是想让你自己亲自上战场体会。”
“蒙叔，你刚才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王离越听越懵了。
论兵法，他觉得自己的知识储备很足。
论战场搏杀，他也带兵完成了攻破墨家机关城的任务。
王离并不认为自己是个新兵蛋子。
蒙恬的轻视，刺痛了他那颗骄傲的心！
“王离，你觉得打仗就只是打打杀杀吗？”
蒙恬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笑道。
“我知道那些人留在关口没有任何意义，但是他们站在那里，就能给后方的百姓带来安全感。”
“没了？”
王离更不理解了。
“没了。”
蒙恬点了点头。
“村民们难道不知道关口处的大秦士兵无法保证他们的性命安全吗？”
“他们怎么会知道呢？又没有人会告诉他们……”
蒙恬笑了。
王离闻言，只觉得头皮有些发麻。
蒙恬分明知道匈奴会绕过关口去后方屠杀百姓，可他依旧派士兵紧守关口，这一切都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就只是想让后方的百姓感到安全而已。
百姓们还真的以为自己被保护的很好，所以他们才会在这片世代栖息的土地上继续生活下去。
“蒙将军，你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死呢？我们军人的天职不是为了保护他们吗？”
王离很激动的说道。
如今不打仗，杀不了匈奴。派去各个关口的士兵还只是为了糊弄百姓，王离真是觉得荒谬无比。
“要不然呢？你觉得我应该将事实告诉他们？然后他们吓得灰溜溜的跑到南方？”
“别傻了！”
蒙恬脑袋摇得更剧烈了。
“王离，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情？他们若是去了南方的话，咱们防守的缺口只会越来越大。这就相当于一个破了洞的袋子，从破口处越往里面钻，里面能施展的空间只会越大！上郡起码到咸阳城也只不过需要三日而已，你明白吗？”
说着说着，蒙恬的音量不自觉的拔高了。
王离沉默了。
他如今算是懂了蒙恬话中的意思。
说的难听点，这些百姓就是用来牺牲的，他们的作用正是避免匈奴大军朝着更南方杀去。
毕竟此地乃是苦寒之地，哪怕死了几个村落，所带来的损失也没那么大。
可一旦匈奴挥兵南下引发大规模战争，那代价可就太大了！
蒙恬什么都知道，可他能做的只有静静的看着那些百姓去死。
“战争是残酷的，不是你一刀我一枪就能够解决问题的。”
“那为什么咱们不派兵到每一个村落去进行驻守呢？这样一旦发生冲突的话，至少我们的人还能够杀匈奴吧！”
王离越想越是憋屈。
堂堂大秦帝国，怎会被逼的如此束手无策呢？
“你看……”
蒙恬将手指向了沙盘。
“看到没？阳北、阴山、云中、雁门……在这些关口的后方，大大小小有着百多个村落。咱们派人去守，一个村子派一千人，你觉得一千人能够抵御得了匈奴吗？”
王离再度沉默了。
一千人听上去不少，可真遇到几对匈奴骑兵的话，他们还整抵挡不了对方多久。
上百个村落，那就意味着要调动上十万的士兵去驻守各个村落。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光是这上百个村落的粮草运输，就足以让大秦任何将领焦头烂额。更不必说该如何去管理，这几乎就是天方夜谭。
还有，数十万兵力都送出去了，上郡谁来守呢？
只能说……王离的想法很天真。
“我们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后方屠杀掠夺那些村落吗？”
王离忽然意识到了蒙恬口中所说的战争残酷……
这的确很残酷！
明知道有人会流血，明知道有人会牺牲……
可是为了将损失降到最小，他还是会毫不犹豫的让部分人迎接必死的命运！
一将功成万骨枯，莫过如此。
“要不然呢？”
蒙恬发出了反问。
“匈奴问题是大秦帝国的老问题了，当年燕国占据这片地盘的时候，他们采取的方式与咱们现在如出一辙。我们能做的也只有给那些百姓安全感，仅此而已。”
“难道我们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王离有些崩溃了。
他怀着满腔热血来到上郡，只为杀敌报国。
可如今的情形，却让他心口堵堵的，有苦说不出。
“有。”
蒙恬忽然点了点头。
“什么办法？”
王离连忙追问道。
想到因为自己的不作为而导致那些百姓被匈奴屠杀，王离甚至都觉得自己对不上身上的那件战甲！
“长城计划。”
“长城计划是什么？”
王离继续发问。
“将北方的山连起来，其中修建大片的高耸城墙。我们要做的就只是驻守这面墙而已，这面墙能将北方敌人彻底抵御在外。若长城能够建好，南方的百姓自然就有了真正的安全。”
“那我们为什么不建长城呢？”
“已经在修建了阳北地带如今已经修好了二里长城，虽说花了近半年的光阴，可一切都需要时间。”
王离一听，双眼都有些发黑。
半年才修二厘米，如此进度修建下去，估计他老死了都不确定整个阳北地区能否彻底修缮好长城。
“这速度实在是太慢了，咱们必须得向朝廷请求支援才行！”
蒙恬又摇了摇头，脸上的无奈之色更盛几分。
“朝廷不要咱们支援就好了，所以说我长期留在上郡，可国内的情势我还是有所关注的。如今那些普通百姓过的日子并不好，若是要修建长城的话，你知道会死多少人吗？”
“可……”
王离死咬着牙关。
不管他怎么说怎么想，眼前的局面都成了死局。
“根据我的推测，如果大秦全力修建长城的话，最终那些修建长城的百姓尸体堆起来……估计都比阴山还要高。”
不是蒙恬不想修建长城，他只是在用自己的方法让秦人死的更少而已。
王离可顾不得那么多，让他当缩头乌龟不杀匈奴，那简直比砍他两刀还要难受。
他立刻转身离开了营帐，随后朝着自己的营帐狂奔而去。
蒙恬不开这个口，但他认为自己很有必要开口。
人命关天！
每当想到那些百姓是注定的牺牲品，王离心中自身的内疚感变止不住的外散……
他从没想过要牺牲谁。
甚至于战死沙场，对他本人而言都是一种无上光荣。
所以这次，王离也是久违的拿起了毛笔，斗胆给祖龙写了封信。
而信的核心意思，就是让祖龙赶紧派人修建长城。
他还没意识到如此举动将会带来什么，他只是不想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同胞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