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墨阁，赵让只觉得背上都是冷汗。
一阵微风吹来，凉飕飕的。
刚才若是不表现的强硬些，将墨家众高层的气势压制住，盖聂或许都无法走出墨阁。
“赵兄，今日盖聂又欠你一个人情了。”
听到盖聂对自己称呼上的变化，赵让嘴角微微翘起。
他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既然燕丹一意孤行，那以后他也不必跟对方讲什么情面。正如他所言，他与墨家之间一笔勾销。日后再度相见，是敌是友，尚未可知。
“盖兄，我还得靠你来保护我呢。你要是不在了，我赵让指不定哪天就被江湖人士给杀了。走吧，咱们去找天明的孩子去。”
提到荆天明，盖聂脸上再度浮现出了凝重之色。
那孩子已经得知了事实的真相。
现在天明还会像过去一样依赖他吗？
若是天明彻底恨上了自己，那自己又该怎么办呢？
盖聂只觉得胸口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他本就是个情绪无比内敛的人。让他去向荆天明诉尽衷肠，他做不到。
“盖兄不必担心，天明终究还只是个孩子而已。荆轲的死其实与你没有多少关系，大义和家仇压在他的身上，他不得不动手。”
赵让出言宽慰道。
大义是为了保护燕国，家仇是荆轲妻子丽姬被祖龙掠走。
在国与国的对抗前，盖聂、荆轲之流都是无比渺小的存在，他们只能被推着走。
盖聂深深的叹了口气，他知道，赵让懂他的苦衷。
两人在墨家机关城内搜了一会，很快便在街角的小巷子里找到了抱头痛哭的荆天明。
“爹，娘，你们究竟去了哪里？这个世界容不下天明了，天明好想你们。”
听到孩子质朴的言语，盖聂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被揪紧了。
此刻，赵让开口了。
“小子，我看你保护小不点的时候还挺有胆色的，怎么现在就变得这么软弱了？”
荆天明看到二人，尤其是看到盖聂时，脸上的表情顿时浮现出了浓郁的恨意。
对方是他的杀父仇人！
他怎能不恨？
“关你什么事？”
因为对盖聂的恨，荆天明连带赵让一并讨厌了起来，毕竟他们二人是一路的。
“哟嗬，我还真没看出来你这小子有当白眼狼的潜质。你爹又不是我杀的，你对我发什么火？早知道你是这种人，我就让罗网的人将你带走，让你眼睁睁的看着小不点死在你的眼前。”
赵让这么一说，荆天明又沉默了。
再怎么说，没有赵让二人的帮助，他连罗网那关都过不了。
“你小子就别在这里假惺惺的哭了，是不是看到月儿姑娘在身旁，你刻意卖力的哭给她看，是不是？”
赵让的话就跟刀子似的，讲得荆天明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高月只觉得赵让说话很有趣，一双眼睛笑弯了。
看到高月的笑，荆天明越发觉得尴尬。
“我……我不是！”
“我觉得你小子就是！”
“你要是真那么想去见你的爹娘，你看到面前的那堵墙没？你现在只要用力的将脑袋往上撞，一闭眼的功夫，你就能见到你的爹娘了，离开这个让你痛苦的世界。你小子敢吗？”
赵让继续火上浇油，似乎不怕事情闹大。
盖聂眼睛微微瞪大，他不明白赵让为何说这番话。但是他知道，赵让是个聪明绝顶的人。对方这么做，绝对有着是他的考量。
“我……我……”
荆天明气呼呼的握紧双拳，不过转念之间，他就反应了过来。
“我为什么要用脑袋去撞墙？我要替我爹娘报仇！我要杀死任何一个欺负过他们的人！”
荆天明气的张牙舞爪，就像是只小狼崽子。
“你说的对！”
“你想报仇，我帮你！看到他没？你认不认识他？”
赵让指了指身旁的盖聂。
“就是他杀了我爹！我长大以后定要杀了他！”
荆天明对着盖聂发出了咆哮，眼中有疯狂的恨意在燃烧。
杀父之仇，他必须得报！
“他的确是你的杀父仇人，但你这话只说对了一半。他还是大秦第一剑客，是天底下数一数二的用剑高手。你想长大杀了他替你父亲报仇，你有什么本事能杀了他？”
赵让嘴角露出了不屑的笑。
“与你何干！”
荆天明心中同样有些丧气，他知道盖聂的实力有多么恐怖。
连他爹那种绝世刺客都不是盖聂的对手，他长大了真的能够战胜盖聂吗？
“我告诉你，你想要堂堂正正的战胜他，你就拜他为师。把他的绝技全部都学走，最后靠你自己亲手把他杀了！你若是不拜他为师，我估计天底下也没哪个高手愿意收你这个资质普通的家伙为徒弟了。”
赵让说的极为随意。
可在盖聂听来，他心中却是震撼无比。
他总算是明白了赵让的良苦用心。
等天明成了自己的徒儿，他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可以让对方接纳自己。等天明长大后，对方还会对他拔剑相向吗？
“你……”
荆天明懵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赵让能说出如此逆天的方案。
让他拜杀父仇人为师，那他成了什么？
“算了，你这臭小子注定是烂泥扶不上墙，滚吧！你不必担心小不点，我会好好照顾他的，以后你就当不认识小不点这个朋友。”
说完，赵让掉头就走，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盖聂紧紧跟着赵让，他表面看似淡定，心中却有着几分慌张，他连忙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道。
“赵兄，你确定这样做有用吗？”
“那臭小子吃硬不吃软，咱们千万别表现的太过于在乎他，他沉不住气的！”
当两人即将消失在巷子出口时，荆天明的声音响起。
“等等！”
闻言，两人皆是笑了。
赵让缓缓转过身，怪腔怪调的说道。
“还愣在那里干嘛？赶紧跟我们回去。”
荆天明起身，他看了一眼身旁的高月，内心忽然生出了几分不舍。尽管两人认识没多久，可跟高月在一起玩他觉得很舒服。
“月儿妹妹，我以后会来找你的。”
“天明哥哥，你们要回哪里去啊？”
高月心中同样有着不舍。
“河东郡安邑县。”
“好，以后我路过了也会去找你玩的。”
赵让就默默地看着两个孩子互相拉勾，盖聂依旧沉默。
等荆天明朝他们走来时，盖聂才开口道。
“赵兄，我欠你的恩情，我都不知道这辈子有没有机会能还的清……”
“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