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光阴,一晃而过。
扶苏坐着马车一路抵达安邑县,风尘仆仆。
快到安邑县时,马夫忽然降低了车速。
“怎么了?”
左相李斯之子李由对着马夫喊了一声。
“李大人,前面的路似乎有不同。”
“不同?”
李由闻言,一把拉开车帘。
低头一看,前方的路看上去无比平整,跟切开的豆腐似的,找不到任何凸起的地方。
这路,还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此刻,车上的扶苏与淳于越同时睁开双眼,正所谓车马劳顿。连日赶路,让这对师徒叫苦不迭。即便是坐在马车上,他们也觉得腰酸背痛,浑身都不自在。
马车渐渐停了下来。
扶苏见状,主动朝着外面走去。他坐的实在是太累了,得活动活动筋骨才行……
“大公子!”
李由连忙喊了一声,动身跟上。
大公子贵为皇家子嗣,倘若对方出了什么差错,把他李家的脑袋全部都砍了那都弥补不了。
刚从马车上跳下,扶苏便觉得脚下的路似乎与之前的道路有些不同。
尽管大秦已经实施了车同轨,可天下官道的质量,又如何能跟水泥路相比呢?
“这路……修的可真是细致啊。”
扶苏不由得瞪大双眼,他也顾不得什么礼仪,半蹲在地上,细细抚摸着平滑的路面,就像是抚摸着佳丽的脸庞般,小心且认真。
“这应该就是安邑县的县道吧,果真如陛下所言。安邑县县令赵让,是个奇人。”
李由情不自禁开口道。
虽然他还没有见过赵让,可这条平整宽阔的县道,就足以证明赵让的过人之处了。
“哼!”
李由的话让扶苏心生不满。
他实际上是瞧不起那赵让的。
不是他过于自负,只是对方论出身论见识,怎么能和他这个帝国长子媲美呢?
扶苏不骄傲,但是有傲气。
“走吧,去见见那位九品县令大人的厉害!”
扶苏说完,转身上了马车。
……
安邑县衙门,今日也格外的热闹。
不少百姓都围聚在公堂外,因为今天城内又出现了一件新鲜事儿。
许家的许娘子,竟然要将他的丈夫许浩然给休了!
休夫!
虽然在中国古代史上有休夫的案例,比如千古第一才女李清照,就将自家的夫君赵明诚给休了,可现在是什么年代?
公元前二二零年!
休夫对于那个时代的大秦民众而言,所带来的震撼不亚于华夏收复宝岛,虽说都是大势所趋,可一旦发生,对当时的人们而言,注定是不平凡的……
人们团团围在公堂外面,一个个伸着脑袋,都想看清楚里面发生了什么。
此刻,三道身影穿梭进人群中。
“那赵让此刻应该在公堂办案吧?”
扶苏对着身旁的李由问道。
“是的,公子,此时正是他的上衙时间。”
“好,咱们就过去看看,那赵让究竟有何过人之处。”
扶苏的心中留着一根刺。
他要是不拔了这根刺,心中始终都会不舒服。
淳于越始终保持沉默,只是紧紧的跟着前方二人,朝着人群走去。
“这日子真是一天比一天新鲜了,许娘子竟然想将自己的夫君给休了。你说按照这趋势下去,母猪迟早都会上树!”
“哈哈!”
“许浩然过得也真是憋屈,上一次就被自家娘子告上公堂,没想到这次竟然要被对方给休了。我活了一把年纪,从没听说过女人能休男人的,真是离谱。”
吃瓜群众议论纷纷。
他们之间的话语,传到淳于越耳中,属实是给这位儒家当朝地位最高者带来了一点小小的伦理震撼……
按儒家而言有三纲五常,人分三六九等。
在一个家庭之中,丈夫的地位是远远高于妻子的。
淳于越如今听到妻子要将自己的丈夫给休了,这种话,跟狠狠的抽了他老脸两个大耳巴子没什么区别。
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
如今妻想休夫,真若让此事发生……子逆父,臣反君未来都可以发生。真要是这样,天下可不就乱了套了?
三纲五常,岂能颠覆?
淳于越越想越生气,一张老脸气的通红。
“胡闹!”
看着围观激动的人群,淳于越实在是憋不住了,斥责了一声。
扶苏对那赵让本就没什么好感,见博学多才的师父都如此生气,扶苏直接开口了。
“本公子今日倒要看看,那赵让究竟会做出怎样的判决。要是罔反人纲,本公子定要此事上报朝廷,参他一本!”
师徒二人都急了。
李由则是站在一旁默默的看着。
他倒是没有那么生气,反而很是好奇。
妻子休夫君这种事情就已经很离谱了,可在安邑县,这种事情是怎么能够闹上公堂的呢?
一般的官员压根不会审理这种案件。
或者说,在那些官员所负责的辖区中,妻子休夫君一事根本就不会发生。
可在李由的观察中,他发现当地百姓并没有多少人因为这件事情动怒,大家都是乐呵呵的等待着案件的开启。也就是说,他们似乎已经能够在精神上接受这类事情了。
忽然间,李由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为何在外界看来是大逆不道的事情,在安邑县却如此容易被众人都接受呢?
是这里的人都没有三纲五常的信念吗?
不!
李由在这些人脸上看到了满足、喜悦、幸福,他们声音洪亮,笑容真切,并不像是那种麻木不仁的愚民。
可他们为什么会习以为常呢?
李由暂且还想不明白。
兀的!
一道洪亮的声音从公堂内传出。
“开堂!”
这一嗓子,顿时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
原本叽叽喳喳的场面,如今也变得鸦雀无声。
赵让如同往常一样,手里拿着卷宗,脸上挂着亲和力十足的笑容。
实际上,当赵让看到许娘子时,他就开始觉得有些头疼了……
这个女人,真是隔三差五的就来给他增加工作量。得知许娘子想休了自家夫君许浩然,赵让更是感到了案件的棘手。
今日这桩案子,他必须得判得漂亮。
若是没有拿出一个具有公信力的答案,他以前所付出的努力或许就会成为泡影。
在整个大秦历史上,这应该都是第一起妻子休夫的案件。
赵让不由得挺直了身子,认真道。
“许娘子,你今日又为何事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