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缠着叶芙,要她教自己踢毽子。
叶芙来到大门外的空地上,扫了一眼门上被撕了一半的对联,把两幅对联被撕下来的高度,跟小女孩的身高对比了一下,“你撕的?”
“家里的活,我能干的都帮忙干呀!”
在这个村子里,被复制粘贴出来的每一个小院子里,都有一个引导试炼者去吃血鸡蛋的小女孩。
豹头妖魔:“我等你想起来该怎么沟通你的爷爷,再决定要不要吃血鸡蛋。”
小女孩十分贪玩,听从娘亲的话,把客人带到祠堂的供桌前,就已经很耽误自己踢毽子的时间了,实在没功夫再浪费在等待客人纠结要不要吃鸡蛋上。
“随便你,爱吃不吃。”小女孩拿着毽子,欢快地跑出去,又带着明媚的笑容去院子里踢毽子玩了。
有的如同豹头妖魔一般,开始自由活动,探索这个关卡的秘密,但这村子的范围就这么大,除了为了迎接试炼者又扩张出来的院落,就只有西山那密密麻麻的坟墓群。
每一个墓碑前,都有一片和祠堂供桌上一样的血迹,可以想象出来先前农妇来这里祭拜时,将一篮子沾着血的鸡蛋,恭敬又虔诚地摆放在这里。
饶是豹头妖魔,见到这一幕,都有些头皮发麻,这里面到底有多少死尸和魂灵啊?
等他返回村子里,就见到叶芙被一大帮长着同一张脸的小女孩围着,正在给她们举办什么踢毽子比赛。
豹头妖魔还没呛声,萧开元先出声讥讽:“跟这么多张一样的脸都能玩得下去,你是真不挑!”
豹头妖魔:“?”
小兄弟,你怎么回事?抢我的台词?
到底我是反派,还是你是反派?
圣墟外。
酒池肉林。
魔尊冷笑一声:“呵,人族。”
干啥啥不行,内斗第一名。
长河要塞。
大统帅也是沉沉叹一口气。
如果人族不内斗,如果百老大会能和军方拧成一股绳,如今的战局会好上很多,不会如此被动。
清虚子面色如常。
萧开元的师父长生子也一样。
要是人族胜了,一切胜利的果实都归大统帅,或者是都归灵虚门,那人族赢了还不如不赢呢。
神宫关卡内。
叶芙正在传授毽子的一万种踢法,只见一袭粉衫的少女站在人群中,将一个公鸡羽毛制成的毽子,踢出了花来。
她膝部向前提起弯上一弯,用膝盖击毽,那毽子高高地飞起,当它落下时,她连回头看都没有看上一眼,就是一个漂亮的倒勾,背对着毽子,直接把它稳稳接住。
“好!”
人群里全是叫好声。
叶芙继续炫技。
最开始跟着她的那个小女孩,满脸都是崇拜:“好厉害啊!这就是大师说的单飞燕吧?”
“哇!还有双飞燕!”
“鸳鸯拐!”
“双鸳鸯拐!”
叶芙的动作行云流水一般,没有丝毫凝滞,拿着毽子炫技,收获小女孩们的连声崇拜,还不忘怼人。
“这有什么好怕的啊?你的修道素养也太差了吧,就算你不知道什么是双胞胎、多胞胎,也没有听说过克隆人,那你总该知道猴哥拔下一根猴毛,轻轻一吹,就能变出来几百只一模一样的小猴子吧!”
豹头妖魔先是看看这帮小女孩,又看看萧开元,没急着站队。
叶芙看似讨好了小女孩,萧开元显然是得罪的那一方。
但根据他们妖魔这三百多年来在圣墟里面的探索,讨好怪谈有用吗?
比如你遇到黄皮子讨封,你倒是讨好它,给它册封神仙了,它当场就能要了你的命!
怪谈,根本就不能以常理论之。
甚至什么因果报应啊,都沾不到它们身上。
叶芙收起毽子,笑嘻嘻地看向那个小女孩:“踢毽子好玩吧?”
小女孩:“嗯嗯!”
叶芙却露出一个讥讽的表情:“真没见识!一看就是村里出来的,平常除了踢毽子,就没点别的娱乐活动了吧!”
“你!”小女孩气鼓鼓地看着她,一张圆圆的小脸鼓的就跟河豚一样,“你会玩很多东西吗?这么瞧不起人!”
“那当然啦,我会的那可多啦,跳房子、跳绳子、玩玻璃珠、抓石子……”
“我不信!除非你玩给我看。”
村妇在院子里,站在一块石头上,头从院墙上冒出来,“好啦,囡囡,快回家来帮忙啦!忘记你二姨生宝宝了吗?明天还要去你二姨家里走亲戚呢!”
一瞬间有一千多个一样的头,脸上带着同款的明媚笑容,从院墙上冒出来喊人,这画面吓得有人当场叫出声来。
叶芙若无其事地收起毽子,跟着小女孩一起回家帮忙。
村妇从地窖里搬出来一个盆子,里面全是猩红色的血。
小女孩钻进鸡窝里,掏出了新下的鸡蛋,把它们洗干净。
村妇把鸡蛋和血一起倒进锅里,开始翻煮。
叶芙:“煮熟了,就能吃吗?”
村妇都是一惊,更别提其他闯关者了。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血煮出来的鸡蛋,你为什么敢吃啊?
村妇:“不是的,这个不是给咱们吃的,是要祝福新生儿,明天要带着它们去走亲戚,把红鸡蛋放在新生小宝宝的脸上滚一圈。”
叶芙若有所思。
还在煮着鸡蛋,天就黑了。
村妇安排客人睡下。
但客人还没睡呢,只是刚进客房,天一下子就亮了。
说实话,叶芙以前玩游戏,也是一个跳剧情党,疯狂按空格键skip,跳过人物对话剧情。
但你就是再怎么敷衍,也不能敷衍到这种程度吧?做这个游戏的可真是一个狗策划。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
就在其他试炼者还在纠结,要不要开门的时候,叶芙先一步拉开门,冲出房间,质问道:“我还没睡呢!天怎么就亮了?”
“啊?”小女孩被问到傻眼了。
不是,你作为一个试炼者,你关心的不该是机缘吗?
你不想着推剧情,你想着睡觉?
叶芙可以不遵守剧情,但小女孩只能按着剧情的安排往下念:“客人,你要吃早饭吗?阿娘一大早就去了二姨家。”
外面,接连传出厮杀声。
叶芙第一时间冲进朵兮的院子里。
朵兮一只手举着龟甲,正要焚烧。
叶芙从她手中夺过龟甲,“规则是不能打斗,你打这个小女孩干嘛?”
“哪里有小女孩?”
在朵兮的面前,走进来的分明是一个浑身流淌着鲜血的怪物,那怪物满身都长着触手,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对她一口咬下!
叶芙动作飞快地塞给朵兮一个鸡蛋。
朵兮吃下那个血鸡蛋,再看房间里,哪有什么血色怪物呢?只有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就连先前那满屋子的血色都褪去了,只剩下再寻常不过的一间农家小屋。
“神主,您怎么没事啊?”
“我昨天就吃鸡蛋了。”
“这种淌血的鸡蛋你也敢吃?”
“它不就是染了个色吗?你没吃过菠菜面?”
叶芙高喊一声:“吃红鸡蛋!”
所有闯关者都听到了她的喊声,有人立刻听从,但也有人唱反调。
萧开元:“不!血鸡蛋是不可靠的,我们至今没有从小女孩的爷爷那里,得到可以食用血鸡蛋的允许,规则才是一切,我们目前只得到了第一条规则,不可以动武,只要不去攻击那头怪物就好,忍耐,它不是真的要杀我们,它就是那个小女孩,只是在我们的视野里看它是怪物——啊!”
在这声凄厉的哀嚎中,萧开元的左臂被那只血色怪物咬了下来。
该死啊!
为什么叶芙总是对的啊?
她说让往前跑,就必须要往前跑,她说要吃血鸡蛋,就必须要吃血鸡蛋。
明明这鸡蛋看起来,怎么看都怎么可疑吧?
军方这边派出来的人族修炼者,对叶芙无比信服。
他们没有道理不信叶芙,他们在圣墟里的命,是叶芙救的。
军中那些受过旧伤的老前辈,是林素问的六转金丹,给了他们第二次生命。
还有当时在时光琥珀中,叶芙一次次救军方于危难之中。
他们立刻就冲到祠堂里,从供桌上拿起红鸡蛋往嘴里塞。
百老大会派出来的这些世家子弟里,其实也有人很服叶芙了,主要是叶芙实在是太强了!
虽然,她处理事情的方式总是很狗,但她每一次都能解决所有困难。
他们也有三成人,跟着吃了鸡蛋。
剩下的那七成人,本来不敢吃,看到萧开元的下场,当场就把鸡蛋连壳带蛋一起咽下去了。
至于妖魔那边,本来听到了叶芙的喊声,有一些下意识地想要去找血鸡蛋吃。
豹头妖魔却忽然站出来高喊了一声:“人族真有那么好心,提醒我们规则?万一这其中有诈呢?有没有一种可能,她们发现吃了血鸡蛋就会死,故意引我们去死?”
他们迟疑了。
豹头妖魔:“不如我们去萧开元那里,探探虚实?”
那血色怪物移动的速度并不快,妖魔一冲出去小院,血色怪物就不追了。
妖魔来到萧开元的小院,就见到一个人族修炼者正在给萧开元上药,“只是为了演个戏,骗一骗那群妖魔,你也没必要把自己的手臂真的给搭上吧?”
萧开元:“我——”
人族修士用纱布堵住他的嘴,“我知道,你一心为公!”
豹头妖魔:“人族在给我们唱双簧,他们先前是故意装作不合,就是为了在这个时候演我们,这个血鸡蛋千万不能吃!”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继续寻找规则,这些血色怪物也不是立刻就能杀死我们的。对了,这些血鸡蛋里面或许有古怪,你们把自己院落里的血鸡蛋,都收集过来,我们一起来探索一下。”
等那些妖魔纷纷去收集血鸡蛋后,豹头妖魔却化成了一张纸人,纸人摇身一变,又成了叶芙。
朵兮把萧开元随便往旁边一推,就对叶芙竖起大拇指:“高呀!高呀!不愧是吾主!这样一来,妖魔不敢吃血鸡蛋,恐怕就得都被困在这个关卡里了。”
原来竟然是叶芙在喊出这一关的玄机是鸡蛋后,立刻变作妖魔的样子,蛊惑妖魔,不要去吃红鸡蛋。
叶芙:“也不好说,我们只能暂时把红鸡蛋全部收集起来,但是如果之后村民还要再煮鸡蛋,我们也拦不住,我急着去救二师姐,没空和他们在这里耽误时间,这一招能拖他们一时是一时吧。”
叶芙最终来到宫灵灵的院落前。
宫灵灵躲在祠堂的供桌底下。
她变成了四五岁的模样,哭得满脸都是眼泪,“阿娘!我不要吃血鸡蛋!阿娘快来救我啊!”
叶芙掀开了供桌上铺的布,和宫灵灵一同躲在桌子下面。
宫灵灵茫然地看着她:“你是谁?”
叶芙:“你为什么叫它血鸡蛋,那是红鸡蛋呀?”
宫灵灵满脸都是恐惧:“有什么区别!我看到它们上面淌着血了!这是喂给死人吃的,一定是沾了活人的血!她们是从墓地上拿回来的,却要给我表弟吃,还要给我吃!我不吃血鸡蛋!”
叶芙抱起宫灵灵,来到大门前,双手高高地举起她,让她的手够得到上面撕了一半的红对联,“你把它们撕下来。”
叶芙拿着新撕的对联,泡在水里,原本清澈的水,很快就变成了一盆血淋淋的血水。
她又把血水倒进锅里,开始煮鸡蛋,“它们就是这样做出来的呀,一点也不可怕,反而我觉得这个习俗还挺有人情味的,对吧?一方面,红鸡蛋是对新生儿的祝福,另一方面,它也是对死去亲人的祭奠,就像是在生死之间架起了一座桥梁。”
在看到小女孩家门口被撕了一半的红对联时,叶芙就有了猜想,等从小女孩口中确定,对联是她撕的,叶芙就很笃定了。
况且,那小女孩跟人说,自己忘记怎么沟通爷爷了,其实她并没有忘记,只是不肯说。
叶芙教她踢毽子,问她爷爷想不想玩?
又教她别的游戏,小女孩还想拖着叶芙,反而是鬼魂状态的爷爷主动现身,表示他想玩。
爷爷都现身了,叶芙就当着老人家的面,问了问鸡蛋是不是能吃。
当然,那个时候叶芙拿到的信息,只有鸡蛋能吃,并不清楚鸡蛋就是这一关的诀窍。
但接下来,第二天的时候,当所有人都受到血色怪物攻击,只有叶芙没有,她就明白关键在鸡蛋上面,因为她吃了,其他人没吃。
所以高喊吃鸡蛋,想要救下来人族。
但又不想救妖魔,我亲手打出来的攻略,干嘛白送给你通关?
所以伪装成妖魔的样子,忽悠其他妖魔不吃鸡蛋。
至于猜到噩梦或许和宫灵灵有关,则是因为村民对宫灵灵极为熟络。
因此,叶芙便来寻找宫灵灵,试试能不能解开噩梦。
宫灵灵捧着一颗新煮好的红鸡蛋,身形慢慢抽条、长大,周围的幻影相继消散,她又回到了第一脚踩空时候的那处神宫地砖上。
“我小时候,忘记到底有多大了,被家里的一个远房长辈,带到她们那边走亲戚,好像就是这样的小村子吧,我也不记得了,当她从死人的坟墓前,拿出来一颗滴着血的鸡蛋,非要喂给我吃的那一刻,我哭着闹着要回家。
就在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噩梦,梦里就是刚才的场景。但因为当时太小,我完全忘记了,如果不是今天的经历,我恐怕永远都不会再想起来那个噩梦。原来是这样做出来的红鸡蛋啊,竟然是对联,要是我知道怎么做出来,肯定就不会吓成那样了。”
叶芙回头看看,那些妖魔痛苦地倒在地上,其实它们身边什么都没有,但却一个个深陷噩梦之中。
那个村子,不过是幻境。
依托于宫灵灵的噩梦而形成的幻境。
叶芙总结道:“神宫关卡的规则,应当是噩梦。”
她继续向前探索,在不远处发现了小狼。
他痛苦地跪在地上,“不要!爹爹,不要啊!”
在他周围,也有瘫倒的妖魔。
他们,显然是在被另一个噩梦所纠缠。
朵兮手中的竹尖笔疯狂旋转,对准了小狼所在的位置,“林素问走失的魂,就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