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滚滚,不再像往常那样平静,河两旁的人家也都在太子等人的帮助下,搬换了地方;大河两旁的人比往日少得可怜,也只有些胆大的渔夫在,他们相信那句古话“风浪越大,鱼越肥,胆大的不怕饿肚子。”
嬴辰带着常子房和杜胖子,便衣来到河旁巡查,嬴辰见不远处有个渔民,他带人前去。
嬴辰问道:“叔,这鱼打得怎样?”
那人露着膀子,头也不回就粗着嗓子说:“这大水快来了,鱼好打,但命不好打。”
嬴辰有些疑惑:“叔,你怎么知道大水快来了。”
“山里的疯子说,大水七日后就要到。”那人边说边捞着打上来的鱼:“这不孩子爱吃鱼,我这几天多打点。”
嬴辰见鱼那么大,笑着说:“不错,这鱼真大。啥鱼啊。”
那人一听,扭头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不是本地的吧,这鱼都不知?”
那人扭头看到身着朴素,相貌堂堂,凤表龙姿,一惊,立刻慌忙地跪在地上,发声说道:“太子,这是鲢鱼。”
嬴辰立刻把那人扶起,笑着说道:“叔,你不必如此。你怎识得我?”
那人说:“太子,您经常往大河这里来,为我们这些老百姓做事,我也见过你数次。你也很好认得,马峰腰螳螂腿,面目俊美。”
嬴辰不在意他的夸奖,而是很好奇他口中的“疯子”是谁,为何提起这人又平淡又坚信?他说七日发大水就发大水吗?
赢辰拍了拍那人,笑面说道:“不说这些,你刚才说的那个山里疯子,果真如你所说?”
“大河的人都说他是河伯转世……”
“那为何说他是疯子?”
“疯了,早疯了。”
“怎么疯的?”
“上年被官兵逼疯的?”
太子加快了询问,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人跟上年大河冤案有重要关系,他问道:“上年的民工?”
那人点了点头。
太子往前凑了凑,面目凝重地说道:“他在哪里?”
那人似乎有些慌乱,挥动着双手,说道“这个不知道,他只会到发大水时疯疯癫癫的来,嘴里喊着‘大龙要来了’。”
“上次什么时候来的。”
“数日前……”
“他家世?”
“不清楚,疯颠颠的,头发遮面,看不清是何人。我们也只知道这些。”
嬴辰看着那人,又扭头看了看常子房,河水还在翻滚声,扑通扑通……
自后嬴辰每日派人在大河旁蹲守,有空时他也会自己前来,正如那疯子所言,七日大水来了,冲刷着,大水来势勇猛,像猛虎般从巢穴里涌出。
这次大水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只是短暂地冲刷后退下,它似乎在说,这次就是吓唬一下,下次就要动真格。
数十天后,“他来了,那疯子来了。”杜胖子像盼到期待已久的亲戚一样,高兴地冲了进来。
嬴辰在屋子里,看着大河周围的相关公文,闻声后立刻放下,跑了出去,大声问道:“他在哪?”
“就高岩村大河旁,现在常子房跟着他的。”
常子房等人偷偷地跟着这个疯子,他沿着大河一直向前走,他有时会跳,有时会躺下,在午时的太阳下,他光着膀子,穿着破衣,光着脚跳着,他像只自由的鸟儿,吼道:“天地变,大龙怒,十多天后,逛人间……”
“大龙发怒了,大龙发怒了,它要吃了九头县和雍自县。”
疯子跳了一段后,他停下了,静静地低下头坐下,那脏乱的长发像柳条一样,过了一会他站起身准备往山里走去。
常子房见状向前跑了跑大声喊到:“张梁。”
这名字是村里人猜测的。
那疯子愣在原地并没有回头,突然又跳了起来,大声唱道:“大龙岸上走,小儿在远处,莫要惊天地,血流路两旁。”
“大山背小山,拿镜照天山。我是狂命人,世人皆远望。”
常子房便不再向前,一旁的人很诧异地说道:“常公子,再不追他就要走了。”
常子房看了看身旁的人,轻声说道:“告诉太子,他就是一个疯子。不必多此一举了。”
夜里,太子居府窗外有一老树,有一支轻拂在窗,从屋里望去,它举着天上明月,想要把这美好的,送给自己的心爱的人,他想起林姑娘。
太子坐在桌旁,问常子房:“为什么不追了?”
屋子里空空地就他们二人,常子房却还是未发声,他来到桌前在纸上写道:“有外人在。”
太子扭过身,看着窗外,他怒吼道:“真是个疯子,那村里人把他说得那么神。”
“我已打听过,那些都是村里老人可伶这个孩子所瞎造的。”
“你先回京城吧。”
“太子。”常子房惊讶地喊道。
……
日后,太子并未对疯子之事再用过什么心,还是做一些对大河区域有益的事情。
常子房并没有离开,而是带着帽子偷偷地来到了那座山,他看着九头县最大的山,孤身向里走去,大山上有一大路,是村里人上山打猎所走,路旁杂草丛生,山半腰下遍地树木,过了山半腰树少了,路也尽了。
常子房不知从何去走,他看到远处有一山头,他就向上爬去,壁石锋利,拉破了常御风右手,他终于来到山头,向四周望去,山头并非最高,也只能半貌,他看到村落和树木苍生的地方,有的是小山,却并未在大山上。
林中时不时飞出几只鸟,还有些野兽的声音,还好那是山里深处,不像有人所住,常子房无奈准备下山,他想着疯子说的话“大山背小山,拿镜照天山。”
大山背面的小山,常子房想到,可这山头很难翻过,那疯子的小路也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但应该就在附近。
小路,常子房又爬上那个上头,向山下望去,他找了半天,迟迟没有找到,有几颗大树挡住了山侧后的视野。
如果没猜错那路就在树后,可是路头在何处,常子房在山头上跳了跳,看周围林中,突然有一小树立在一山坡上,周围一块绿,一块银,小树所在的位置有些古怪,和周围似乎并不搭对,应该是有人故意放在哪里。
他废尽全力来到小树旁,环视四周,又有一小树,常子房并未费多大力来到那颗小树,刚到就见远处有一不怎么明显的小路,他沿着小路翻过山后的小山,见山里有一小湖。
拿镜照天山。就是那里了吧,终于找到了。
走近后见到一小房在湖旁,湖边有个人衣着简朴的男子在舞剑,周围被环山包围,清静又幽香。
常子房艰难地来到那舞剑的男子旁,鞠躬问道:“张先生,可是?”
那舞剑的男子,笑道:“林中偏僻幽静,竟来贵人。”
男子放下剑,邀常子房往屋子里坐下,男子倒了两杯茶,轻声说道:“山里自己种的,你品品。”
常子房喝了一口,说道:“茶香浓郁,喝后,口齿留香。”
“如果我没认错的话,你是常子房。”张梁喝了口茶水,说道。
“正是,先生慧眼。”常子房有些惊讶,没想到眼前的人,竟然识得自己,他又说道:“先生,怎识的小生。”
“曾经我受恩于令尊,你与你父相貌真像。”张梁像一位父亲一样,看着常子房。
“我父?”
“嗯,早年前的事了。”
“那我应该称呼你叔父。”常子房笑着说道。
张梁笑了一声后,喝下了杯里的茶。
外面的湖水清幽,时不时传来几声鸟鸣,屋里由木而成,干净简单……
常子房问出了自己此次前行的问题:“叔父,你为何居在此地?为何要装疯?”
“早年前,我家也算是富道人家,一场大水。家族没落,那时你父帮我们家度过难关”他并没有隐藏很坦然地说道,“本以为此后会安好。”
他叹了口气,停顿了一会说道: “那时荣皇下达了,治水之事。征召工人,我对水文有所了解,想为家乡出份力,就和我兄长去了。可当地官人贪污腐败,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尤其是那个县长,仗着上面的人,无恶不作,一座金山都满足不了他。”
“之后我们告官去府里,州里,甚至京城里,都被那些人赶了回来。我们也要活命啊,就想着和他们抗争。之后就被当成贼,给灭了。”
张梁站起身,他的眼角里含着泪,哽咽地继续说道:“衣着单薄,骨瘦如柴,我们为了活命,像疯子一样拿着锋利的石头,棍子和那些装着铠甲,拿着兵器的士兵打。老人,孩子,他们就是想活着。啃着树皮,吃着那所谓的‘观音土’。”
“都死了?”常子房惊讶地说着。
“嗯,山上的人都死了,小的老的都死了,还一把火烧了。”
常子房咬紧双牙,人的欲望是个无底洞,却试图要通过剥削他人的生命和血汗获得财富,来填满它。
“后面的事你们都知道了,太子来了。”
常子房已经落泪,拍桌,厉声说道:“真是一群畜牲。”
“唉”张梁向外走去,“我和我兄长等人去府里告官,那些人吃着喝着,我们在外等到晚上,也没有理我们。我哥急了,就骂他们贪官污吏……”
还未说完,张梁已经哭泣沉声。
“叔,怎么了?”
“那些人急了,拿刀砍我们。我们赤手空拳,被他们任意屠杀,我哥拼命身受数刀,才把我救了出去。”
张梁扭过身,瞪大眼说:“随后,他们把我兄长他们的头砍了,扔进大河里。”
常子房气的瘫软倒地,他坐在地上,大骂:“贪官污吏……”
“我装疯,才侥幸活下来,他们还时不时派人盯着我。要不是太子在这,他们不敢作乱。我估计早就死了……”
“这里的地方,他们知道吗?”
“目前还不知。”
随后他们静静地坐在地上,看着门前的小湖,外面渐渐下起了雨,天色也渐渐暗了,月色很美,落在湖中……
“你说,大秦以后是什么样?”常子房问道。
“朝气蓬勃,民生福地。”
常子房扭头看着张梁,他在笑,常子房不解地问道:“为何?”
“民之所向,邪不胜正。”张梁笑出了声,眼角含泪说道:“还有你们。”
张梁又站起身,说道:“你们这次前来,是找我治水吧。”
常子房突然想起,点了点头,低声说道:“叔父,不说我都忘了。咱不用装疯了,出去吧,我陪着你。还有太子……”
“出去干嘛,我外已经没有牵挂的人了,我亲人已经离去了。”张梁的双眼很是暗淡。
“你还有我们。”常子房大声说道。
“子房”张梁像一位前辈看着晚辈,又像一友人看到许久未见的友人,他笑了笑,继续说道:“我已经把我所学所知的,著成了一本书,也把对大河的治理方案写好,还有那些逃之夭夭的贪官污吏的名单。”
“在哪?”常子房很是惊讶,他没有想到,这次前来,会有如此收获。
张梁又笑了,他说道:“莫急,在我这先住一晚,明日你带走。”
常子房点头后,不再出声,他们看着外面的潭水,湖水清澈,把周围和天空一揽其中,那明月在湖的倒影中更是美出天边。
常子房不由笑道:“大山背小山,拿镜照天山。明月不知有,尽到盘里来。”
张梁听完后,也跟着哈哈大笑。
次日,晨,常子房醒来,桌上已经摆满了丰盛的菜肴,张梁笑着说:“家后面,种的,快来吃。”
吃完后,常子房拿上书,信和一些张梁送的,站在门外,亲切又真诚地说道:“叔,跟我回去吧。”
“你们替我报仇了,我就不走了。”张梁边说边鞠躬笑道:“真是又受恩于你们常家,下辈子愿当牛做马,以报大恩。”
“叔父,客气了。”
刚走出门,常子房扭头含泪说道:“叔,跟我走吧?”
张梁拿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笑着说道:“醉后不知天山月,一湖清梦压星河。”
青山下,常子房挥泪离别,他清楚张梁心中无法面对的黑暗,也感受到了他的孤独与美善。
真如这青山潭水一般。
而在不远处,有一个人看着所发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