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双察觉出什么,想问她怎么了。
尤佳却先开了口,哭笑着一遍遍抹泪,“奇怪,可能眼睛碰水碰久了,有点疼,眼泪自己就下来了,走吧,周姐姐。”
她话落,拉着周双快步回去。
周双微微蹙了下眉,莫名觉得心底难受。
风阵阵吹来,冻到神经都在痛,周双绕到迎风那面,边走边搂住尤佳替她挡住大半冷风。
到了二楼,尤佳去敲202的门,里边没人应,她回头,“我没带钥匙,家里人都出去了,可能还没回来。”
周双把她带去了自己的出租房。
她先给尤佳拿了套自己的衣服,让她去浴室换。
然后自己拉上阳台门和窗帘,也把湿衣服换下。
没多久,尤佳从浴室出来,周双递给她一件厚外套。
“谢谢。”尤佳伸手接。
她身形瘦小,穿周双的T恤,衣袖直接垂到肘下,她皮肤也白,所以裸露的小臂上那块大大的淤青,尤其显眼。
周双神情一僵,拉过她手,“怎么弄的,是不是有人打你?”
她担忧的眉目里夹着点点愠怒,还想拉起衣袖查看别的地方。
尤佳抽回手,将外套裹上,“不是,是我自己不小心撞的。”
她低着眸摇头,眼睛湿漉还带着点没消下去的红。
周双的手顿在那里,揪心的情绪从胸腔往上挤,到了喉咙变成了苦水。
苦得她难受。
半晌,她艰难地垂下手,无力问,“你到底怎么掉水里的。”
那儿离路边有点距离,她不信一个人正常走路上,还会掉河里。
尤佳沉默,随后语气放得很自然,“我听见有猫叫,想过去看看,就不小心踩岔了。”
周双不知该不该信。
但潜意识里是不信的。
她喉咙有些哽,像许乘无数次牵她那样,牵住尤佳衣袖,“尤佳,别做傻事。”
尤佳愣了下,笑笑,“不会。”
周双怔住。
觉得这语气似曾相识。
她那天在桥边,也是这么讲话的。
“我湿衣服忘记拿出来了,我去拿一下。”担心周双继续追问,尤佳岔开话题。
外头寒气重,尤佳拉开阳台门又关上,才进浴室拿衣服。
出来的时候,楼下响起她爸妈愠怒的声音。
“那死丫头,打电话也不接!那宵夜档多冷啊,想让她送件衣服都找不到人!也不知道她死哪去了!”
“还能死哪去,我刚买烟的时候,听店老板说看见她和一姑娘一块往回走,身上还湿漉漉的。又没下雨,也不知在搞什么。”
“姑娘?多半又是楼上那位没表情的吧。”作为父母,连句关心都没有,出口全是抱怨,“这么爱跟她玩,干脆住她那得了,也别回咱们这个家!学也别上了!”
汪桃最后那两句讲得很大声,仿佛恨不得此时躲在哪个犄角旮瘩的尤佳听见。
尤佳探头望着楼下,她爸妈连走路的姿势都像在生着气,而她弟弟看起来是睡着了,被妈妈背着。
尤佳咬唇憋着哭声,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那一刻,她特别希望周双没把她救上来。
隔壁的租客大概听到了骂声,三三两两开窗探头观望。
也有些老住客早就习惯了,门一关,耳不听为净。
尤佳收起情绪,回身拉开阳台门。
周双就站在门前,望着她。
尤佳关上门,将寒风挡在外头。
随后勉强挤出一些笑,“周姐姐,我爸妈回来了,我也该回家了。”
不然她担心他们回家看不到她,会上来找。
她爸妈不讲理。
她不想给周双添麻烦。
“周姐姐,谢谢你的衣服,我之后会洗干净再拿回来还你。”尤佳认真道了个谢,抬脚想出门。
周双拉住她,“今晚睡我这里吧。”
她不聋,阳台门隔音也不算好,楼下那些骂声,她听得见。
“不用,我真没事。”尤佳摇摇头,尽量笑着,“家还是要回的,明天还得上学呢。”
周双心有一瞬刺痛。
她望着尤佳,心里骂为什么上天要把她生在那样的家庭。
僵持半晌,周双终是无力地松了手,跟她说,“以后有什么事就来找我,随时可以,我不在家就给我打电话,我会赶回来。”
尤佳鼻子泛酸,面上却还是笑,“周姐姐你不用那么紧张,我真没事的。”
306那扇铁门好像是道分割线一样。
尤佳一出门,眼泪就啪嗒啪嗒无声地掉。
她希望周双是她亲姐,这样就真的可以随时随地保护她。
但又不希望她是她亲姐,毕竟她的家庭,是地狱啊。
她怎么可能希望周双跟她一样深处地狱。
因为尤佳的事,周双翻身到凌晨两点都没睡着。
好不容易睡过去后,她做了个梦。
梦见四五年前,因为妈妈的事,她被一群人辱骂霸凌。
梦见那年冬天,她被人推进寒冷刺骨的河里。
那年她还不会游泳。
那年,她差点死掉。
那些人对她的呼救充耳不闻,看着她扑腾,然后走掉。
周双从梦中惊醒的时候,不喊也不叫,只是眼角挂满了泪。
枕头也湿了一大片。
一早,她去尤佳落水的地方看了看,转了一圈也没发现有监控。
她眼底划过几缕烦躁,转身默默往师附方向走。
在路口,碰见了尤佳。
“周姐姐。”尤佳最先看到她,挺欢乐地小跑过来,“早。”
看起来她心情比昨天好很多。
“早,吃早餐了吗?”周双顺口扯了个问题。
“吃了,妈妈一早起来给我蒸了包子,我吃了三个!”尤佳猛点头,是真心实意地笑。
周双微微愣。
她认识尤佳三个月,其实还没见她这般欢乐过。
可不知为何,这一刻,她替她高兴不起来。
于是淡淡应了声,“嗯。”
尤佳看了眼时间,“咱们不同路,我就先走啦,不然怕迟到,周姐姐再见。”
周双转身望着她跑远的背影。
皱眉在想,吃三个妈妈蒸的包子就可以这么开心。
是不是,以前从来没有过。
-
最近的周末,周双几乎都和许乘待在一块学习。
要么在图书馆,要么在咖啡店。
今天在咖啡馆,许乘接到一个电话。
接了没几秒,他抬眸望了眼周双,然后冲手机那头的人说,“不去,你们庆祝吧,我得学习。”
对面笑声浪荡,“学什么习,早听说了,你在追一个女孩,把她也一块带来玩玩呗,兄弟好不容易拿个奖,你不来给我道贺怎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