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的推移,杜疯娘与众人逐渐熟络起来。在不动声色地探听和观察之后,她了解到这一群逃难的农民都是从一个叫赵家村的地方出来的,他们为了生计而被迫离开故土,要去南安县寻找新的安身之所。
得知这个消息后,杜疯娘才算稍微放下心来。这会儿世道不好,加上干旱和蝗灾,北方的百姓四处逃难已是常态,但她最担心的就是有人精心策划的骗局。若是有人假意救援,实则想将她与女儿引入险境,那对她无异于灭顶之灾。
但是赵家村人既然是整个村子的人一同行动,想必被人收买的可能性就小了许多。因此与他们一块同行,杜疯娘心中踏实了不少。
随着杜疯娘逐渐放松警惕,她开始偶尔不经意间透露些许过去的生活细节。再加上女儿杜娇到底年幼,还是七岁的孩子,虽然规矩极好,终究有小女孩的天真烂漫。在一个安全的环境中,有那么多小孩子做玩伴,杜娇的不由得日渐开心起来。
有时,在和淑姐儿玩耍时,杜娇也会无意中说一些过去的事情。这些话被橘子听到后,便记在了心里,然后悄悄地告诉了春秀。
春秀把众人每天透露的消息都抽丝剥茧,然后慢慢拼凑出了事情的真相,有一天忙完之后,趁着在骡车上的歇息的功夫,她便细细地说给方晴儿听。
杜疯娘和杜娇的故事其实不复杂,甚至可以说是常见的狗血剧情,不过她们特别惨一些罢了。
说起来,杜疯娘也算是名副其实的大户人家的姑娘了,她的父亲是家中的独子,长相英俊,能言善辩,且具有非常出色的商业头脑。在很年轻的时候,他凭借不错的家底和自己的智慧,赚下了一份相当可观的家业。
杜疯娘的母亲比起父亲来说更显赫一些,她的外祖父官职虽然不算大,但也是正儿八经出生于官宦人家的小姐。她娘从小就被千娇百宠地长大,后来遇到了杜疯娘的父亲,便嫁给了他。婚后夫妻二人的感情极好,但唯一不太圆满的是,尽管他们用尽了各种方法和手段,却始终只生育了一个女儿,也就是杜疯娘。
随着杜疯娘越长越大,夫妻二人也慢慢放弃了再要一个孩子的想法。不过,他们也不愿意将辛辛苦苦奋斗了一辈子的基业,留给一个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收养的孩子。于是,夫妻二人决定好好地培养杜疯娘,待她长大后,为她招赘一个上门女婿。到时候杜疯娘生下来的孙子孙女,依旧拥有自己的血脉,可以作为继承者培养。
为了怕有心人得知消息之后觊觎使坏,夫妻二人并没有向外头透露消息,而是选择自己私下里悄悄打听。有一次偶然的机会,杜夫人从别人口中得知,有一个家境贫寒的读书人,家中父母俱已不在世,与亲族之间的关系也颇为生疏,日子过得很是艰苦,但是并没有放弃上进。
此人平时在书院里日夜苦读,等到书院放假的时候,就会去书肆抄书赚钱,以维持自己的生计。夫妻二人商量后,觉得此人还算不错,便悄悄派人去调查了他的品底细。
谁知道调查得来的结果也相当不错,那人名叫方子敬,外表仪表堂堂,满腹经纶。在书院里头,他吃穿用度都是最差的,虽然生活艰苦,但并不自卑。
出去赚钱的时候,他也不会因为自己是读书人而端着架子,而是在需要时能放低姿态,该赔笑脸的时候也能弯得下腰。平时,方子敬对邻居和陌生人都可以称的上是斯文有礼,偶尔看到老人小孩需要帮助,也不介意搭把手。
虽然如此,杜疯娘父母也并没有贸然行事。选择合适的入赘人选并不容易,他们既担心候选人不好,也担心候选人太好,将来女儿拿捏不住。而且,读书人又是其中最难驾驭的一类人。俗话也说过“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不过,杜疯娘父母也舍不得因为无端的猜测就放弃方子敬这么个人选,所以他们把方子敬放在了候选人里头。之后,夫妻两人还看了不少其他人,包括农家子,小户人家的儿子,生意人家的幼子等等。然而,可能是因为有了方子敬珠玉在前,之后他们再选来选去,却总觉得都不如方子敬好。
最终,夫妻两人还是决定试一试,他们先以资助的名头,资助了学院里面一批贫寒的学子。然后,他们在暗地里观察众人的表现,结果发现收到资助的学子们,确实是千姿百态。感激有之,雀跃有之,不以为然也有之。还有一些朴实的家庭,会拎着一些自家的鸡蛋、菜干什么的上门致谢。
唯有方子敬,他恭恭敬敬地写了一封信。这封信分为几个部分。首先,他表达了感激之情,并表明自己会更加勤奋学习,不辜负这份帮助之情。接着,他慎重地说明,这些帮助他都会记在心里头,但是不能算是无偿给予,应该算做是他暂借的,并表示一旦等他有了能力,必加倍还之。
另外还有一张纸,上面记录了他受助的各种条目,包括资助的金额和大致的用途,这些信息清晰明了,让人一目了然。而且上面计算的金额,比起市场价来只多不少。
杜家夫妻两人看到这封信后,忍不住暗暗点头,这个年轻学子有礼貌、有节制、不卑不亢,的确很难让人不喜欢。不过杜夫人还是有些担心,这个学子把一点点帮助都计算得这么清楚,不愿意受人恩惠,真的能同意入赘这么大的事情吗?
杜老爷却觉得无妨,他认为年轻学子有些傲气本是人之常情,从方子敬平时的为人处世来看,他不让人诟病,也不让人讨厌,证明情商没有太大问题。而且,他知道知恩图报,这点也不错。既然受了这么些小恩惠都想着报答,那么他们如果能帮助他更多,想必他也不会忘恩负义。
夫妻两人商量了几天后,开始加深和方子敬的接触。他们通过一件件小事多次观察,最后发现方子敬真的是个不错的人选,这才把他约到了杜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