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众之首是个四十来岁的壮汉,他眼见老者疾步赶来,霎时到了近前,心中吓了一跳,但他自忖刀法不错,一刀劈出,金刃破风,倒也有十数年的功力。哪知眼前人影一晃,人家已消失了踪迹,一愣神的功夫,听得身后“噗通”“噗通”响个不停,回头一看,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完全呆住了。
原来,就在这一忽儿的时间里,老者已经几乎把其余的匪徒点倒,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为什么说几乎呢,因为还有一个人没倒。这人就是那手拿大旗之人,老者之所以没把他放倒,倒不是“心疼”他。老者见他手拿大旗,觉得可笑,也就只是点住了他的穴道,将他定住而已。
那人手拿大旗,还保持着飞跑的姿态,看上去颇为威风,但瞧他脸上表情,一点也不威风,倒好像要哭了似的。
老者倒背双手,绕着他走了一圈,在他面前站定,道:“好小子,你多大年纪了?”
那人虽然不能动弹,但是能说话的,只是他已吓得开不了口,见老者瞪着自己,面上惊惶,忽然把眼闭上了。
老者啼笑皆非,这人如此胆小,还敢出来打劫?
“怎么?吓得不敢看老夫,更不敢说话?啊,叫老夫看,你小子都还没断奶呢。”老者说着,拍了拍那人的肩膀,又道:“长得倒挺坚实的,不看你的脸,只看你这副身材,倒有模有样,难怪会扛大旗。”
“你……你想干什么?”说话的是匪首,直到现在,他才回过神来。而这时,老者的同伴,也来到了近前。
老者转过身去,望着匪首,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你问我老人家想干什么?错了,错了,应该是我老人家问你们才对。”
那匪首回头望了年轻人等人一眼,头一低,显得十分沮丧,嘀咕道:“娘的,这一次咱们又栽了,真是流年不利。”
老者道:“什么叫又栽了?难道你们最近栽过跟头不成?”
那匪首恼羞不怒,道:“是又如何?别以为我们栽了,就可以任你们奚落,杀人不过头点地,要杀要剐,尽管来吧,我吴老六若是皱一下眉头,绝不是汉子。”
老者嬉笑道:“哎哟,怎么这么大的火气。这可巧了,老夫也姓吴,咱们五百年前还是一家呢。既然是一家,应该交个朋友,不打架,不打架。”
吴老六呆了一呆,一时之间,也搞不清楚他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老者看了看“呼呼”飞扬的旗帜,道:“不对呀,这旗号明明写的是李,你叫吴老六,难道你不是主事的?”
吴老六听了这话,忽然醒悟,伸手向腰间摸去。
老者道:“你干什么?”
只听有人道:“吴兄,他要给山上的人发信号。”说话的人是那胖老头。
老者笑道:“这正好,全叫下来,一块收拾,免得还要跑上山去。”
吴老六先前还怕自己一旦发信号,这些人就会拿自己开刀,哪料到他们一个个看着自己,无动于衷,好像认为这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不禁犹豫了一下。
那俊朗青年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要不要我帮你?”
吴老六可糊涂了,但一时之间也不敢多想,既然你们叫我发,那我就发,到时候有你们好看。他身上本来藏着六支信号,发三支的话,说明点子扎手,发四支的话,表明点子不仅扎手,而且人数不少,发五支呢,一年难得有一次,至于全发,那可是从来没有的事。
这一次他想也不想,把六支全拿出来,一起望空一甩,信号发出六声震响,遥遥冲击,越冲越高,好半天才落下。
老者这群人见了,颇为惊讶,飞得这么高的信号,他们还是头一次瞧见,如此精妙的信号,不知出自何人之手。
过了一会,忽见远方山腰升起一朵白云似的信号,吴老六见后,大喜,笑道:“你们等着好了,我们大当家的立刻赶来。”
老者等人见那信号有些新奇,但也没放在心上。像他们这样的高手,如果怕这些匪徒的话,武林岂非没了高手,全都去做了匪徒?
片刻之后,但听飞奔之声震耳,老者等人面上微微显出惊讶之色,他们虽然还没看见来了多少人,但他们听力出众,早已听出来了大队人马。
须臾功夫,只见前方跑出数百个人来,个个挥舞着大刀,到了近前之后,将众人围了一层又一层,只空着来路的方向。一个身披黑色披风,七尺来高的大汉领着四个人施展轻功,转瞬来到。
七尺大汉相貌堂堂,披风下虽是一身布衣,但一看就知道是个不好惹的主儿。跟在七尺大汉身后的四个人,分别是一个头发半白的佩剑老人,一个身穿虎皮衣的铁塔汉子,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文士,以及一个头上包着纱布,满脸胡渣子的男子。瞧这最后一个,像是前不久受了伤。
那七尺大汉没出声,那满脸胡渣子的男子却已炸开了嗓子道:“你娘的老六,你发什么神经,给你六支信号可不是给你玩的,我还以为是官兵,却原来是些糟老头子,公子哥和娘们。”
那中年文士咳嗽了一声,道:“老五,你头上有伤,眼睛可没受伤,你也不睁大眼睛瞧瞧,这满地躺着的是谁家兄弟?”
满脸胡渣子的男子道:“四哥,我眼睛没瞎,当然看得出来。这又能说明什么呢?不错,他们放倒了我们几十个兄弟,但这不代表他们还能放倒我们,我正想找人出气呢,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吴老六怕他一时莽撞,又吃了大亏,忙道:“五哥,放倒兄弟们的不是他们,是这个老头。”说着,伸手一指老者。
老者嘻嘻一笑,道:“我承认是我放倒他们的。你叫什么名字,快快上来,我站在这里等着你收拾。”
满脸胡渣子的男子牛眼一瞪,喝道:“老不死的,你管我叫什么名字,你敢放倒我的兄弟,我就拿你开刀。”话罢,人已“嗖”的一声窜上前去,手起刀落,砍向老者肩头。
老者将身一晃,顿时消失了踪迹。满脸胡渣子的男子武功颇高,不见了人,不等刀法变老,回身一刀砍出,一点也不显得生硬,倒好像这一刀出手之时已经是注定要砍向后方。
这一刀的高明之处,瞒不过行家。那端坐马上的年轻人看到这里,微微一笑,暗道:“这一刀胜在一气呵成,旋转处不见半分滞重,比之一流高手,更胜三分。不过可惜,他遇见了吴大哥,再好的刀法,在大吴哥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
他的看法果然没错,那满脸胡渣子的男子尽展所学,一连劈出了三十余刀,刀刀沉稳而又巧妙,无奈的是,连老者的一片衣角都没碰着。刀上所产生的力量越来越大,三十余刀过后,已形成一片强风,直吹得飞沙走石。
中年文士、铁塔汉子、头发半白佩剑老人直看得眉头紧蹙,早先时候,中年文士眼见满脸胡渣子男子动武,正准备说什么的时候,却被那七尺大汉以眼色制止住了,所以,他们才任由满脸胡渣子男子动手。
那七尺大汉表面上毫不动容,但心头却是暗暗吃惊,眼见满脸胡渣子的男子又劈出了二十多刀,依旧找不着老者的方位,心知两人武功差距太大,再打下去,兄弟必吃大亏,正想开口叫兄弟罢手。
就在这时,满脸胡渣子的男子因为找不到老者,动了怒火,身形飘动,急似奔雷,一连攻出了二十多刀,刀风呼啸,刀影纵横,状似拼命。
那七尺大汉面色一变,刚喊了一句“老五,住……”手字还没未及说出,只听“噼啪”一声,场中那杆大旗被刀气砍断,倒了下来。
铁塔汉子见了,腾身跃起,将断了的大旗接住,幸亏他出手快,不然,旗杆倒将下来,非砸伤躺在地上的人不可。
这时,满脸胡渣子的男子已罢了手,惊疑地望着老者。老者手中提着那扛大旗的小伙子,笑了笑,道:“啧啧,你疯了不成?连你的兄弟都要砍?若不是老夫出手快,你的这个兄弟已被你看成两片了。”说完,将小伙子往前一推。
小伙子顿时能动,一脸冷汗的跑到了满脸胡渣子男子的身后,低低叫道:“舅舅,我……”
满脸胡渣子的男子回头道:“吓着你了,没事吧?”
小伙子尽管已嘴唇发白,但嘴上仍自表示不怕,道:“舅舅,我……我没事。”
那七尺大汉道:“老五,还不快退下来,难道你还想出丑不成?”满脸胡渣子的男子道了一声“是,大哥”,与小伙子一块退了下来。
七尺大汉向前走了几步,朝老者一抱拳,道:“前辈武功绝顶,不知高姓大名?”
老者笑道:“小老儿姓吴,名叫青牛,全名吴青牛。”这名字对于许多人来说,陌生得很,七尺大汉当然也是第一次听说。
“原来是吴前辈,各位想必都是吴前辈的朋友吧,冒犯之处,还望各位多多原谅。”七尺大汉彬彬有礼的道,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强盗头子。
吴青牛瞥了他一眼,道:“你就是李大当家的吧?”
七尺大汉道:“不敢,不敢,在下李布衣。”
一听他自报名号,那龙姓姑娘面色微显惊讶,道:“李布衣?阁下莫非就是昔年有‘神龙七绝斩’之称的李布衣?”
李布衣面色微微一变,他已十几年没用过这个名号了,没想到居然还有人知道他,笑道:“姑娘也听说过李某的贱名吗?”
龙姓姑娘想了想,道:“十五年前,阁下在北方绿林道上崭露头角,短短一年,便惊动了京师。听说北五省的绿林盟主柳南星柳前辈曾去找过你,要把盟主之位交给你坐,不知是你不答应,还是他没找到你,总之,一年后,你的人就如石沉大海,再也没有消息。”